粘稠的靛蓝漩涡如同濒死的巨兽,在张振双臂被彻底撕扯、吞噬的剧痛中,发出无声的、最后也是最狂暴的嘶吼。空间被扭曲成破碎的镜面,病房内的一切——靛蓝星尘、金属残骸、凝固的尘埃——都在那混乱的引力场中疯狂旋转、拉伸、分解,如同被投入无形的搅拌机。
“警告!锚点彻底失联!通道结构……崩溃……不可逆!”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瘫痪终端的屏幕上炸开一片血肉状的波纹,字迹被拉扯、撕裂,最终被一片刺目的靛蓝雪花覆盖,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意义不明的尖鸣:“……高维……信号……林……晚星……关联……”
风暴的核心,担架上的“深蓝容器”那双纯粹的靛蓝眼眸,在空间剧烈崩解的冲击下,如同两块被重锤击打的寒冰,骤然布满细密的裂痕!胸口那道缝隙深处,那点微弱的金光在张振以血肉为代价的撞击下,如同滑溜的游鱼,挣脱了镇压的瞬间束缚,带着小雅最后的气息和那个模糊的坐标印记,钻入了张振濒死的右手伤口!
金光入体的刹那,并非温暖,而是一种冰冷的、尖锐的刺痛,如同烧红的针瞬间刺穿骨髓,扎进灵魂最深处!张振的意识被这剧痛猛地钉在原地,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凝固了一瞬。他感觉不到被漩涡吞噬的手臂,感觉不到骨骼碎裂的剧痛,只剩下那一点冰冷的、悲伤的异物感,深深嵌入他残存的神经末梢——一个坐标,一个呼唤,一个无法摆脱的烙印。
“呃——!”容器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带着金属摩擦般痛楚的嘶鸣!它胸口缝隙周围的靛蓝冰纹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毒蛇,疯狂地扭曲、爆裂!那冰冷的、纯粹的“深蓝”意志,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无法控制的波动!它感受到了!那点被它视为必须清除的“干扰”,那点纯净悲伤的金色印记,不仅没有被抹杀,反而……侵入了另一个“载体”?一个它正在试图彻底掌控、拖入深渊的载体?!
这突如其来的“污染”,如同在精密的机器里投入了致命的沙砾,瞬间打乱了冰冷的指令逻辑!那双靛蓝眼眸中的裂痕疯狂蔓延,冰冷的视线死死锁定张振,那里面第一次……除了漠然的执行,还多了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暴怒!
“清……除……”金属摩擦音变得更加刺耳、破碎,带着一种被强行扭曲的杀意。它那只布满靛蓝冰纹的手,不再指向漩涡,而是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猛地抓向张振的头颅!速度之快,在粘稠扭曲的空间里留下一道冰冷的残影!
然而,就在这毁灭之手即将触及张振天灵盖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纸船漩涡崩溃更加宏大、更加深沉的……震动,骤然降临!
并非来自病房内,而是……来自脚下!
来自这栋医院大楼的地基深处!
整个空间,连同那狂暴的漩涡、那冰冷的容器、那濒死的张振,以及窗外那粘稠的靛蓝光柱……都猛地向下一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大楼的根基,狠狠往地心拖拽!
时间,在这一刻,被强行拉长了十倍!
漩涡的旋转如同被冻在琥珀中的蚊蚋,疯狂但凝滞。容器抓向张振头颅的手,距离目标仅剩毫厘,却诡异地悬停在空中,靛蓝冰纹上的光芒如同凝固的冰晶。窗外涌入的靛蓝光柱,变成了粘稠的、缓慢流淌的靛蓝胶质。连张振意识中那冰冷的刺痛和绝望,都仿佛被拉长成了一种缓慢的、令人窒息的折磨。
绝对的静默。
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能量波动、所有的思维活动,都被一股无形的、无法抗拒的伟力,强行……压制到了接近静止的临界点!
病房内,唯一还在“运动”的,是那瘫痪终端屏幕上,最后残留的、如同濒死神经脉冲般跳动的……血肉状波纹!那波纹不再是纯粹的靛蓝,其中夹杂着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熔金色光点!光点组成了一个极其复杂、不断变幻的……空间坐标模型!模型的中心,一个模糊的、如同被干扰信号扭曲的人形轮廓,正在艰难地……凝实!
轮廓的细节在血肉波纹中剧烈闪烁、扭曲,无法辨认面容。但一股极其微弱、却穿透了这绝对静默的、带着无尽悲伤和某种……非人质感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极其艰难地……传递出来:
……屿……
……别……回……头……
……深……蓝……是……
意念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剪刀剪断。
但张振残存的意识,如同被这意念的余烬烫伤,猛地一颤!
林晚星?!
是林晚星?!
那个坐标模型……是她?!是她的信号?!她在警告陈屿?!“深蓝”是什么?!
这短暂的意念冲击,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张振意识中那被强行拉长的、濒死的麻木!他感觉嵌入灵魂深处的那个冰冷坐标印记,在这股意念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晶,剧烈地波动起来!一股混杂着剧痛、混乱和小雅残留悲伤的冰冷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地下……七层……b-7……
……淤泥……核心……
……同类……在靠近……快……
信息流混乱不堪,带着强烈的空间错位感和冰冷的恐惧,仿佛小雅最后印记的尖叫!而“同类”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张振的绝望!
苏虹!那个在“泥韵坊”地下室留下警告的女人!她说过的“同类”!她来了?!
就在这时!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惊雷的水滴声,穿透了病房内那诡异的、被拉长的绝对静默,落在张振因剧痛和冰冷侵蚀而麻木的耳膜上。
声音的来源,并非病房内任何地方。
而是……门外!
走廊!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滴答…滴答…滴答…”
缓慢,稳定,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韵律。
那不是水。
是粘稠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滴落在冰冷地面上的声音。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冰冷气息,混合着消毒水和……地下淤泥的腥腐味,如同从门缝下渗入的毒雾,悄然弥漫开来。
这气息,张振在“泥韵坊”地下室的入口,闻到过!
苏虹!她真的来了!就在门外!
而且……她受伤了?!还是……那根本不是她的血?!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恶意的“滴答”声和冰冷气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病房内那被强行维持的、脆弱的静默平衡!
“轰——!!!”
被压制到极限的漩涡能量,被强行打断的容器暴怒,被侵入坐标印记的混乱信息流,被门外未知威胁带来的极致恐惧……所有被压抑的能量和意志,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在张振的意识深处和整个病房空间……轰然引爆!
时间流速骤然恢复正常!
漩涡发出最后的、歇斯底里的尖啸,向内疯狂坍缩!恐怖的吸力瞬间达到顶点,张振残破的双手连同小臂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扯断、分解!
容器那双布满裂痕的靛蓝眼眸爆发出刺骨的杀意,悬停的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加速落下!指尖冰冷的靛蓝幽光,如同死神的獠牙,直刺张振毫无防备的天灵盖!
而门外,那缓慢的“滴答”声,骤然停止。
一片巨大的、如同能吞噬所有光线的……阴影,伴随着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非人的冰冷恶意,无声无息地……覆盖了病房门上的观察窗。
死亡的触感,从三个方向同时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