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从身后掠过!
如鸿鹄踏雪般轻盈!
只听“叮”的一声清响,一只短刀擦着她耳畔飞过,精准击中黑衣人手腕。
长剑落地的瞬间,来人已旋身踢中其膝窝,黑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尘沙里。
沈知意挣扎着欲起身道谢,却因背痛如裂而不得,指尖徒劳地抠进泥土里。
身后忽有清泠话音拂过耳畔:“你如何会在此处?”
是方才那戴面纱的蒙面女子。
只见方才那位白衣恩公半跪在她身侧,形如下属。
女子垂眸望向黑衣人:“可留得活口?”
恩公摇头叹息:“他已自断经脉。”说罢俯身低语数句。
女子闻言眉峰微蹙,忽而转首凝视沈知意:“你与苏沐值有何纠葛?为何他要遣人取你性命?”
苏沐值?
沈知意瞳孔骤缩:那不是吏部尚书、苏婉柔之父么?!她从未与那大人谋面,遑论结怨?
她强撑着摇头,疼得眼前发黑,却在恍惚间瞥见女子腕间月牙疤随动作轻颤,与记忆中李承渊描述的母妃伤痕分毫不差。
她想辩白“与苏大人无冤无仇”,却连开口的气力都无,只能咬着唇剧烈摇头。
冷汗顺着下颌砸在尘土里。
清风卷起女子面纱一角,露出下颌优美的弧度,与画像里的王妃气韵相通。
蒙面女子睨了眼沈知意的后背,抬袖示意恩公:“带她回马车。”
恩公领命上前,指尖却忽然点中她肩井穴。
沈知意眼前骤起黑雾,在失去意识前的刹那,听见对方低叹一声:“得罪了。”
再度转醒时,沈知意只觉指尖触到一片柔软的织锦被褥。
她挣扎着欲起身,却被背部剧痛扯回原处:“这是…何处?”
“休要乱动。”
一道沙哑嗓音自身旁传来,正是那卖香的老摊贩。
老人端着药碗靠近:“你内脏受了暗伤,莫要乱动,躺着便是。”
望着头顶陌生的穹顶彩绘,那些用金线勾勒的飞天神女,分明是异国画风。
“这里是织羽国境内。”
老人替她掖好被角:“方才是我家主子救了你。”
织羽国?!
沈知意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如潮水翻涌:追马车、遇刺杀、黑衣人…还有那戴面纱的女子腕间月牙疤。
她攥紧被褥,原来自己拼了命要找的人,竟在刀光剑影里,已将她“救”到了异国。
“敢问那位谪仙般的姑娘何在?”沈知意因伤不敢动弹,只轻启朱唇问道。
老摊贩闻言轻笑,眼角皱纹里漾起慈蔼:“谪仙姑娘?你说我家小姐?她去后园调香了,很快便回。”
沈知意暗自颔首,她们明面上虽是走南闯北的香商,可那小姐举手投足间的雍容气度,又岂是寻常市井匠人可比?
“方才大打出手救我的…可是哪位江湖侠士?”
“她名唤阿雅,”
“自小跟着小姐的贴身丫鬟。”
竟是女儿身?
脑海中闪过谢二小姐曾取笑她的画面:“女子舞剑弄刀便值得惊讶?”
如今思来,这话端的是锋利如剑,直戳世道荒唐。
“那…您当真是卖香料的老板?”沈知意轻声问道。
老人低笑摇头:“我不过是替小姐看摊子的老奴,真正的老板是我家小姐。”
“花婆,什么老奴不老奴的?”
一道清泠话音自廊下传来,月白色身影已款步而入。
此时她未戴面纱,乌发松挽成坠马髻,眉如远黛,眼若秋水,竟比《王妃画像》里的女子还要明艳几分!
沈知意望着那张与记忆中重叠的面容:“谪、谪仙姑娘…”
女子缓步走近:“可觉得好些了?”
沈知意鬼使神差地攥住她的手,喉间哽着万千疑问:
“敢问…您可是青洲前摄政王的王妃...?”
话音未落,花婆猛地咳嗽起来。
立在廊下的阿雅更是“唰”地抽出短刀抵在沈知意喉头。
女子如被惊雷劈中,指尖瞬间冰凉,瞳孔骤缩着往后退半步:“你认错人了。”
“您可知,李承渊寻了您多少年?!”
沈知意不顾抵在颈间的刀锋,急声喊道。
“他书房里日日摆着您的画像…”
“渊儿…”
女子踉跄着扶住床柱。
募地,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左手疤痕上,染得那弯月牙似要渗出血来。
她望着沈知意,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忽而又死死咬住下唇,别过脸去。
“既如此,我自当回青洲告知其,说您…并不愿认他这个儿子!”沈知意垂眸冷笑。
阿雅的短刀又逼近半寸:“你当这织羽国的门,是你想进便进、想出便出的?”
“阿雅,退下...”
女子话音未落,忽有破空声自窗外袭来。
一枚玄色短刀擦着沈知意鬓角钉入床头。
来人负手立于门槛,卸下面具,露出那双与女子如出一辙的凤眸。
女子猛地攥紧床沿:“你…”
沈知意惊得目瞪口呆,唇瓣微张。
阿雅抄起短刀欲上前,却被女子厉声喝止:“退下!阿雅!”
“母妃...”
李承渊扑通跪地,脊背剧烈颤抖,十年的霜雪似都化作滚烫泪滴...
女子再也撑不住,踉跄着跌坐在地,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脖颈,似要将失散的岁月都揉进这一抱里:
“我的渊儿…是母妃对不住你…让你独自一人熬了这么多年…”
她指尖颤抖着抚过他眉骨,将记忆里的孩童脸与眼前冷肃的青年重叠。
花婆轻轻拽了拽阿雅袖口,二人悄然退至廊下。
沈知意望着相拥的母子,因太过激动牵扯伤处,忍不住低低咳嗽。
李承渊猛然回头,这才惊觉床上之人。
三步并作两步抢到榻前,向来沉稳的声线竟带了颤音:“你…可是为了寻我母妃才…”
她望着他泛红的眼眶,轻轻颔首。
这一室的泪与笑,终是让青洲那位不近人情的摄政王,褪去了满身冰雪,成了个实实在在寻到母亲的孩子。
一旁的王妃望着沈知意,目中掠过一丝愧疚:
“这姑娘一直跟着我们的马车,我原以为是青洲朝廷的暗桩,生怕十年前的旧事要被翻出来。后来见她被黑衣人追杀,刀刃都快抵住后心了…”
李承渊猛地抬眸:“黑衣人?!我本已在青洲边界截下三名!竟还有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