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月将最后一张照片从相机中导出,轻轻合上镜头盖。窗外的天光已经泛起灰蓝色,晨雾在远处的山峦间缓缓流动。
“今天的目标是怒江七十二拐。”时砚一边翻看地图,一边说,“听说那里的盘山路很险,但也最适合拍俯瞰视角。”
“那就去。”她点头,把设备整理好,放进背包。
车子驶出香格里拉,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气温比前几日更低了些,车窗上凝着薄霜。两人轮流开车,一路沉默居多,偶尔交谈几句,也都是关于拍摄角度和光线变化的话题。
中午时分,他们停在一个小型休息站补给。时砚买了两杯热茶,递给云倾月一杯。
“你手有点凉。”他注意到她握杯的动作有些僵硬。
“高原反应吧。”她轻声回应,“再走一段路就好了。”
他们重新上路,车子沿着陡峭的山路爬升。云层低垂,山风卷着碎石掠过挡风玻璃。前方是一段狭窄的S型弯道,左侧是峭壁,右侧则是深不见底的峡谷。
“这段路得小心点。”时砚减速,双手紧握方向盘。
话音刚落,一阵闷响突然从山体传来。紧接着,地面剧烈震动,一块巨石轰然滚落,砸在他们前方不到十米的路面上。
“快停车!”云倾月猛地抓住扶手。
时砚急刹,车子堪堪停下。然而,还未等他们松口气,又是一阵隆隆声响起,更多的碎石从山坡上滚落下来。
“不好!”他猛打方向盘,试图避开落石带,但车身已经失去控制,猛地撞向路边的一块大石,侧滑出去。
车子最终停在一处倾斜的坡道边缘,前轮悬空,整个车身歪斜地卡在山崖边。引擎盖被砸出了一个凹陷,挡风玻璃裂开蛛网般的痕迹。
“你还好吗?”时砚转头看向云倾月。
她点点头,脸色有些苍白,“没事,只是……动不了了。”
外面风声呼啸,夹杂着不断坠落的小石块。远处还能听到山体崩塌的回响。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时砚解开安全带,试着推开车门,但因为车身变形,门卡住了。
他掏出手机查看信号,屏幕上只有微弱的一格,“这里的信号太差,根本打不出去。”
云倾月也尝试拨号,几次都失败了。她深吸一口气,“先别慌,冷静想想办法。”
“我们可以用相机闪光灯发求救信号。”时砚迅速打开后备箱,取出相机包,“还有反光板,能反射阳光。”
“对。”她点头,“另外,我们需要确认周围有没有可以求助的人。”
两人透过破碎的车窗观察四周,发现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条小路,似乎通往更高处的观景台。但由于车身倾斜,贸然下车风险太大。
“先固定车身。”云倾月环顾车内,“有什么可以垫的东西?”
“坐垫、背包、还有相机包。”时砚快速清点,“我们可以把这些塞到车底,防止继续下滑。”
他们合力将物品堆在车底,又用安全带绑住座椅作为临时支撑。虽然不能完全稳定车身,但至少能让它不再进一步倾斜。
“现在,得有人出去求援。”时砚看向她,“我来。”
“不行。”她立刻拒绝,“你一个人下去太危险,而且我更熟悉摄影设备,可以用闪光灯做信号。”
他皱眉,“可你是女生——”
“这不是性别问题。”她打断他,“而是谁更适合执行这个任务。”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小心。”
云倾月系好外套,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相机、备用电池、一瓶水、一包饼干,还有一条昨天收到的手工彩带。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副驾驶一侧爬出车窗。
脚踩在地上的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她扶着车身稳住重心,回头看了眼时砚,“你留在车里,尽量保存体力。”
“嗯。”他点头,“注意脚下。”
她开始沿着山坡向上攀爬。脚下的泥土松软,稍有不慎就可能滑倒。她一手抓着树枝,一手举着相机,不时用闪光灯朝观景台方向示意。
几分钟后,终于听到上面传来了人声。
“有人吗?”她提高声音。
“这里有人!”上方传来回应。
很快,几名游客出现在视野中。其中一人拿着登山杖,看起来经验老到。
“我们的车被困在下面了。”她快速说明情况,“需要帮忙报警和叫救援队。”
那人点头,“我们马上联系景区,你先上来。”
她爬上坡顶,回头望了一眼那辆几乎悬空的车,心中微微一紧。
不久后,景区工作人员赶到,确认了他们的位置,并通知救援队前来处理。
回到车上,时砚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怎么样?”
“他们在路上了。”她靠在他旁边,“我们得等。”
“好。”他递给她一瓶温水,“喝点热水暖暖。”
两人坐在车内,等待救援到来。期间,他们轮流用闪光灯记录下这一刻的画面——一辆残破的车,卡在悬崖边,天空阴沉,远处的山体还在不断滑落碎石。
“这组照片,或许会成为我们旅途中最特别的一张。”时砚低声说。
云倾月望着取景器中的画面,轻轻按下快门。
“也许吧。”她收起相机,靠在他肩上,“不过比起照片,我更在意你。”
他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远处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一道黄色的工程车缓缓靠近,车身上印着“香格里拉应急救援”几个字。
“你们坚持住了。”一名救援人员探头进来,“我们现在要把你们转移出来。”
“谢谢。”时砚松了口气。
云倾月却忽然想起什么,低头在座位下摸索了一下,果然摸到一个小物件——一个老旧的手电筒。
她把它拿了出来,在救援人员的帮助下,与时砚一同离开了那辆险些吞噬他们的车。
夜幕降临,他们被送到了最近的镇子。一间民宿的房间里,暖气嗡嗡作响。
“你冷吗?”他问。
“还好。”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只是……刚才那一幕,像是梦一样。”
“不是梦。”他握住她的手,“我们都经历了。”
她点点头,忽然觉得掌心一暖。低头一看,是那条手工编织的彩带,不知何时缠在了她手腕上。
风从窗外吹进来,窗帘轻轻飘起,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