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月娥眉眼含笑,语气满是亲昵与赞许:“我也觉得传宗这孩子挑不出错处。虽说这段日子在他身上花了些钱,可咱们几家还不至于计较这些。我和你爸捐出去不少,但剩下的家底,养活几家人绰绰有余。”
她拍着手,笑得眼尾弯弯:\"我就乐意在他身上花钱!就算他不回礼,我看着他就舒心。
瞧瞧这模样,说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世家公子都不为过——身段清瘦挺拔,气度更是没话说,比从前那些官宦人家的少爷还多出几分温润雅致。”
她轻轻拍了拍孩子的手,续道:“你瞧,每次送他东西,他必定礼尚往来,从不占人便宜,这才是君子相交的做派。
待人接物进退有度,颇有世家公子的风范,相处起来格外舒心。
我和你爸早把他当亲儿子了,往后你们就当多了个手足,孩子们也多了位疼人的舅舅。更难得的是,他不仅为人周正,人脉广,政治见地也十分深远,实在是难得。”
林瑞珠轻轻拽了拽母亲的衣袖,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妈,看您说的!就算传宗没有那些政治见地,我也一样把他当亲弟弟疼。
人难得的是品性纯良、相处着舒心,哪能总拿这些来衡量呢?”
她语气柔和,眼底漾着笑意:“爸妈,我和云舟都觉得传宗,这人实在难得。你看他模样周正,才学又好,对咱们家两个小宝贝更是实打实的疼爱,他就算不在官场上,政治头脑不高,我们爷把当亲弟弟看待了。”
老二林瑞珠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姐说得太对了!”
二姐夫跟着笑出声:“可不是嘛!俩孩子天天追着喊'舅舅',前几日没见着,还扒着窗户问呢。传宗这人品貌兼优又重情义,咱们疼他都是应当的。”
林少华听着儿女们谈论传宗,脸上笑意更深,抬手虚按两下:“与人相交,贵在真心。就像瑞珍说的,不论他有没有政治头脑,咱们都得守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本分——他值得交心,咱们就掏心窝子对他。”
林瑞珍忙不迭点头,拽着身旁苏云舟的袖子道:“爸说得太对了!若都像堂舅那样‘人脉至上、利益为先’,哪算什么交情?再说传宗哪止是长得好?那才学人品,当得起‘世人如玉,君子世无双’这话!”
苏云舟笑着应和,转头对林少华道:“上次和传宗聊起学问,他见解独到,我都受益匪浅。”
王守义连连称是:“正是这话。传宗为人处世没得挑,咱们多这么个弟弟,是福气。”
一家人目光相触,皆含笑意,满室俱是对传宗的认可与亲近。
娄月华笑着拍了拍大腿:“瞧瞧这时候不早了,咱一家子去东来顺吃涮锅子!吃完我和你爸开车送你们回去,尤其是老二——你那对双胞胎小子,一直你婆婆给你带着,来家一次吧!也不带着,孩子不想你俩啊!”
林瑞珠撇撇嘴,指尖戳了戳丈夫胳膊:“能想我俩啥?老太太把俩小子当眼珠子养,生怕跟着我们受委屈。
婆婆总说:“我俩‘亲爹娘不惯孩子’,恨不得一天到晚拴在身边呢!”
王守义无奈摇头:“妈疼孩子也是一片心,等明儿带俩小子去公园玩一圈,省得总扒着窗户喊‘爸爸妈妈’。”
众人笑着起身,晚风卷着胡同里的槐花香,一行人开车,说说笑笑往东来顺方向去了。
林少华看着妻女眼里的暖意,终于露出今日第一抹真心的笑。这笑不同于官场应酬的虚浮,眼角皱纹舒展开来,像春日解冻的溪水。
他忽然觉得,在这波谲云诡的世道里,能有个知进退、重情义的\"弟弟\",未必不是俩个女儿的幸事。
两个女儿在旁叽叽喳喳讨论涮羊肉要配糖蒜,廊下灯笼次第亮起,把一家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碎成一片暖融融的光斑。
林少华作为多年地下工作者,一身沉重心机如老狐狸般多疑,能在暗流里全身而退,靠的正是这份谁也不信的狠劲。
可偏生传宗生得玉树临风、才学过人,人脉资源高深,又深谙政治之道,这般人物落在他眼里,恰似荒原遇孤松——虽非同类,却堪为倚仗。
他对传宗,既有对子侄辈的照拂,更藏着为女儿们铺路的筹谋。
大女儿女婿皆是清高文人,不屑政治商海诡谲,他却深知“清高”二字在尘世行走的软肋。
二女儿家虽夫妻恩爱,无奈根基单薄,兄弟五个分薄了家产,纵是当兵出身的正直,最主要的是,政治头脑不行,在人脉经营上终是欠缺。
他不指望女儿们继承自己的政治手腕,却盼着传宗这棵“人脉大树”能为她们遮风挡雨——政道归政道,商道的归商道,清流的归清流,可这世道的门门道道,总得有人替她们趟着。
至于对传宗是否“掏心掏肺”,于他这等在刀尖上舔过血的人而言,真心可贵,却不如“利益与情分共生”来得稳妥。
林少华斜倚在座椅上,望着窗外槐树影影绰绰,心底却翻涌着对李平安父女的复杂心绪。
他有时,瞧不上那爷俩恩将仇报的做派,可唯有他自己清楚,若真将他置于那般困窘境地,只怕手段会比他们更狠辣、更周全——表面滴水不漏,内里却暗藏锋芒,叫人连反驳的由头都寻不出。
他摩挲着茶盏边缘,思绪不自觉飘向易传宗。
曾经,在女儿们还未出阁时,他确有过将女儿与传宗撮合的念头。
那年轻人相貌出众、才学过人,更难得的是深谙世故却不失君子之风,若能结为亲家,倒不失为一段佳话。
只可惜命运弄人,女儿们早早觅得良缘,这份盘算也只能化作叹息。
他与李平安,说到底都是在这世道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骨子里都带着几分精明算计。
可他终究与老李不同——他更看重“体面”二字。
李家父女为婚事,对领导欺上瞒下,不择手段,就算是成,也留下了,在领导跟前坏印象。
在他看来老李,这手段,实在上不得台面。而他对传宗的照拂,看似是念着情分,实则藏着更深的筹谋。
他如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看着两个女儿,满心都是牵挂。
他暗中与传宗交好,不过是想给女儿们织一张看不见的网,盼着日后她们若遇困境,传宗能念着这份情谊,伸一伸手帮衬帮衬。
官场如棋局,步步惊心,他太清楚其中的凶险。
女儿们单纯,不谙世事,他能护一日是一日,能谋一分是一分。
想到此处,他重重叹了口气,车窗外的暮色渐浓,仿佛也为他的心事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