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被几个婆子扯出去,口中不断嚷嚷着:“我要见老太太!”
她虽然有些惊慌,但并没有崩溃,可见有底气。
卢氏冷眼乜她:“你以为老太太还会护着你?”
“老太太当然会护着我!三嫂,你别把事办绝了。”秦氏狠狠瞪着卢氏,“咱们到底是妯娌,做人留一线,对你也好。”
也不怪秦氏这么底气十足。毕竟当初她闹出未婚先孕那么大的丑事,老太太都能给她瞒得严严实实的,还让她做了锦衣玉食的郑家四夫人,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就算她把天捅一个窟窿出来,老太太也能给她补上!
卢氏冷嗤:“那你便等着,看这次老太太护不护得住你!”
秦氏发现,这不是去老太太的鼎福居的路!
她竟然被带去了郑氏的祠堂!
秦氏的胸口像是被戳了个大窟窿,所谓的底气顿时没了一半。
这种事,不是应该由老太太私底下处理吗?为什么要开祠堂?!
卢氏看着秦氏煞白的脸,心底畅快,面露得色:“今日,我请了族中的长辈们过府做客。几个年纪大的,比如族长和太夫人,就在府中留宿了。”
秦氏瞪大眼,卢氏口中的太夫人是现任族长的娘,不到二十岁就没了丈夫,也没改嫁,自己一个人把孩子们拉扯大,还得了一块儿贞节牌坊。
这位太夫人为人十分尖酸刻薄,还迂腐,素日里就把女人的贞洁挂在嘴边。
这老太婆还不得把自己沉塘了?
秦氏还真没想错。
这位太夫人一看见她,手里的梨木拐杖就在她身上狠狠打了几下。
偏她被婆子们按着跪在地上,躲都没法躲,只能生生受了这疼。
“我郑氏一族,竟然会出这样的淫妇!”太夫人的声音苍老又沙哑,怒道,“这种有辱门楣的贱人,就该浸猪笼!”
她呼哧呼哧喘着气,显然是被气坏了。
卢氏连忙扶着她坐下:“太夫人,您别把自个儿气着了!”
这位太夫人是现在郑氏一族中辈分最高的,郑老太太都得叫她一声婶子。
郑老太太说:“婶子,咱们家的媳妇个顶个都是好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她看向秦氏:“老四家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秦氏和郑老太太一对眼神,就明白了。
秦氏顿时掩面哭起来:“母亲,媳妇……媳妇是被人害了啊。那个男人他半夜闯进媳妇的房间,拿刀子威胁媳妇,让媳妇和他……媳妇还有儿女,不能死啊……”
太夫人盯着她:“你是说,你是被歹人强迫的?不是和人私通?”
“我堂堂荥阳郑氏四夫人,我和一个大夫私通什么?他有哪里比四老爷好了?老天爷,我受了这么大的屈辱,还要背上这种骂名,我不活了啊……”
郑老太太一拍椅子扶手,怒骂:“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开医馆的,竟欺负到我们郑府的夫人头上来了!这种色胆包天的淫棍,阖该被千刀万剐!”
顿时便让人去把乔禄宰了泄愤。
此刻,卢氏脑海中回响起叶绯霜让人转告她的话:“就算秦氏的丑事曝光,老太太会做的,也只是把那男人杀了,然后把此事压下来。秦氏什么事都不会有,她还是好好做她的四夫人,和三婶您争来斗去。”
“那以后,她岂不是要更无法无天了?怕是真觉得这郑府要跟着她姓秦了。”
“所以断不能让此事被压下来。我听说族中有位太夫人,守着贞节牌坊过了一辈子,最厌恶女人不贞。她是族长的娘,说话有分量,不妨请她来做主,她必不会让此事轻飘飘地揭过。”
卢氏暗叹,还真让她这侄女猜中了。
郑涟窝囊,靳氏怯懦,两人倒是生了个聪明闺女。
果然,如叶绯霜所料,太夫人登时便驳了郑老太太的处决。
“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就能把人杀了?兹事体大,必须弄个水落石出!若真是有人不检点,我绝不容她!”
说完,便让她儿子,也就是现任族长,把乔禄带过来。
几桶冰水下去,乔禄总算是醒了,但人还有点懵。
可一看这三堂会审的阵仗,还有被人压着衣衫不整的秦氏,那点懵顿时烟消云散了,他知道事情败露了!
卢氏问他:“乔禄,你为何会和我四弟妹厮混到一处?把话说清楚!敢有一句假话,小心你狗命!”
乔禄的脑子飞快转了起来。
和高门大户的女眷私通,这可是要丢命的!
秦氏说过,郑老太太特别疼她,就算她把天捅了一个窟窿,郑老太太也能给她补上。
所以,他得保住秦氏,这样秦氏才能反过头来再保他。
于是,乔禄当机立断,连连磕头:“老太太,是我喝多了黄汤,神智不清,才……才把四夫人……都是我的错,她是被我强迫的……我就只犯了这一次错,老太太饶命啊……”
这人还不算太蠢,郑老太太和秦氏齐齐松了口气。
秦氏适时嚎哭起来,宛如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我到底不清白了,我今日便撞死在这里,和郑家的列祖列宗告罪!”秦氏装模作样地往墙上撞去,当然被郑老太太着人拦下了。
“说到底,也不能全怪你,是咱们引狼入室了。”郑老太太看向卢氏,“老三家的,给府中人看诊的大夫竟是这么个淫棍,你这管事的却一直都没有察觉!”
对卢氏来说,平白被扣了一口锅,她才是真冤枉。
但她还是跪下请罪:“母亲恕罪,是媳妇疏忽了。”
“罚你半年月银以示警醒,你回头好好整顿整顿府里的人!”
卢氏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是。”
“老四家的,念在你是被胁迫的,便罚你一年禁闭,你好好闭门思过!”
和浸猪笼比起来,关一年禁闭真的是轻到不能再轻了。
太夫人明显对这个处罚不满:“你这是在包庇纵容!”
“老婶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啊。”郑老太太说,“到底是咱们家里的小辈,咱们得心疼她们啊!若老四家的真干出私通那种事,我第一个不容她!可她也是遭了横祸,让歹人害了,我这当娘的得给她做主啊!”
太夫人冷笑:“以后谁家姑娘干出丑事,只要都说自己是被逼的,就可以万事大吉了?那这世上岂不是要乱套了!”
“老婶子,你这话说的。咱们郑家的姑娘都是好教养,可干不出这种事。旁人家的,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郑老太太扫视一圈周围众人,“咱们这么一大家子,最重要的是和和美美,可不能自相残害啊。”
这话一出,就是一锤定音了。
秦氏的惊慌尽数褪去,得意地瞥了卢氏一眼,像是用眼神在问:你瞧,老太太护不护得住我?
卢氏的指甲都掐进了手心里。
郑老太太又说了些体面话,就准备让大家散了。
谁知此时,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进来禀告:“外头来人了,说要捉拿回春馆的乔大夫!”
郑老太太斥道:“荒唐,回春馆的大夫就去回春馆抓,来我们府里做什么?是何人这般放肆!”
“是,是璐王世子!”小厮以头抢地,颤颤巍巍地说,“他说……他知道乔大夫今天来找咱们府上的四夫人过夜了,乔大夫现在是朝廷要犯,他只能来咱们府上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