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手指微动，接着是整只手慢慢滑过床面。
突然，她翻了个身，问他：“以后我该喊你相公，还是叫你阿均？”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却又努力装出轻松的样子。
她说完，立刻屏住了呼吸，等着他的回应。
彭钧一愣。
他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
“都行，你随便。”
“那你呢？想叫我娘子，还是玥娘？”
布料下的肌肉微微一紧。
彭钧想了想，语气坚定：“娘子。”
叫蒋玥也好，玥娘也罢，谁都能这么喊。
可“娘子”这两个字，只能由他来说。
“娘子。”
他轻声又叫了一次。
声音很轻，几乎融进夜色里。
可她听得很清楚，心口猛地一跳。
“嗯。”
她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眼眶不知为何，有些发热。
“相公？”
叫完这两个字，脸颊突然发烫。
这回彭钧不再偷偷摸摸，直接伸手一捞，把她整个搂进了怀里，抱得紧紧的。
蒋玥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
彭钧闻着这味道，只觉得怀里的人又香又软，舒服得不行。
他把脸埋在她发间，呼吸渐渐深重。
她想挣开，刚动了两下，耳边就传来彭钧沙哑的声音。
“别动，我怕我忍不住。”
那一夜，她就在他怀里安稳地睡着了。
第二天，胡大夫提着药箱走进彭府，脚步比往常慢了些。
他进门时特意留意了院中的气氛。
见下人们神色如常，才稍稍放松。
进入内室后，他坐在彭钧床边的椅子上，伸手搭脉，眉头微微挑起。
之前他就明确告诉过彭钧，情绪不要太激动。
日常生活中的房事并不需要完全禁止。
但眼前这个病人，竟然真的做到了严格克制。
这让他有些惊讶。
毕竟彭钧以往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
他收回手，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不经意间抬眼看了站在一旁的蒋玥一眼。
她站得笔直，双手交叠在身前。
胡大夫心里微微一动，随即明白了什么。
一年前，彭钧躺在床上几乎不愿睁眼，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那时候他说话都懒得说，饭也是勉强咽下。
可现在，彭钧会主动询问病情，会思考治疗的方法。
这种转变，不是外力能促成的。
“不错，你这自制力挺强。”
胡大夫开口，语气平平。
彭钧听到这话，立即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胡秦却不在意，依旧坐着不动。
他知道彭钧现在离不开他，治疗的关键掌握在他手中。
只要他还愿意继续治，彭钧就不敢轻易得罪他。
“昨晚的放血，总算把你这一年积在体内的毒血排得差不多了。”
他低声说道，一边翻开随身带来的医案本。。
但这只是暂时的缓解。
真正的问题依旧存在。
彭钧体内的毒素会持续生成。
放血的频率必须逐渐加快，否则无法控制。
现在是一年一次，等到下次可能只需半年。
再往后是三个月，接着是一个月……
直到全身血液都被毒素侵蚀，那时候再放血也无济于事。
所以，胡大夫早先估算过。
如果彭钧愿意配合，按时治疗，谨慎生活，或许还能活十年。
若是放任不管，最多只能撑三年。
可现在的彭钧，已经不再满足于只活十年。
他想要活得更久，想要亲眼看到更多事。
胡秦抬起头，目光落在蒋玥身上。
他顿了顿，语气略显迟疑。
“我要用的东西有点吓人，你……”
他本想让她离开房间。
毕竟蒋玥刚嫁入彭家不久，年纪又轻，没见过多少血腥场面。
他担心她看了会受惊。
“没事，您尽管来。”
蒋玥抬起头。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救彭钧。
只要能让他多活一天。
哪怕看到再可怕的东西，她也不会退后。
“好，你这丫头，胆子不小。”
胡秦看着她，缓缓点头，眼中多了几分赞许。
而蒋玥不仅仅是想守在旁边。
她更想学会整个治疗过程。
她清楚，胡大夫年纪也不小了。
谁也无法保证他一定平安无事。
若是哪天他突然离世，或是因故无法再来，彭钧的病该怎么办？
书里常有类似的桥段。
神医突然暴毙，病人随即无药可救。
她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她坚持要亲眼看着每一步治疗的过程。
万一胡大夫出了意外，她也能照着他的方法，亲手为彭钧治病。
胡秦从怀里取出一只竹盒子。
盒子表面有些磨损，边角处露出竹纤维的纹理。
他手指轻轻拨开盒盖。
里面垫着一层黑布，布料边缘已经有些发灰。
他用指尖挑起黑布一角，慢慢掀开。
随即倾斜盒子，倒出几只蝎子。
那些蝎子落在桌面上，立刻摆动起身体，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它们通体漆黑，甲壳泛着暗沉的光泽。
每只蝎子的钳子上都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这血……是彭钧的？”
胡秦点点头，语气平静。
他回忆起昨天的情景，彭钧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滴入小瓷碗时还冒着热气。
放完血后，他立刻将血带回来，一滴都没浪费。
“对。我用他的毒血喂了一晚，十只里头，只剩这四只活下来。”
蒋玥抿紧了嘴唇。
她虽然不懂医术，也没学过药理，但看得出这些蝎子状态异常。
其他死去的蝎子已经被清理走，只剩这四只还在挣扎求生。
她心里清楚，这是在用活物试毒。
靠它们的生死来判断毒性强度。
十只蝎子死了六只，这个比例太惊人。
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彭钧体内的毒极其猛烈。
而且这种毒隐蔽性强，潜伏时间长。
普通大夫用常规方法根本无法察觉。
若不是胡秦坚持要查。
若不是他想到这种极端的验毒方式，彭钧恐怕真的会死得不明不白。
“这四只还得继续喂毒血，养一个月。能挺过去的，才算成功。”
胡秦的声音很沉。
只有让这些蝎子持续接触毒血。
观察它们是否产生耐受，才能判断毒性是否可控。
“要是全死了呢？”
胡大夫摊手，神情平淡。
“那就只能另想办法。”
蒋玥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