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鸢打算双管齐下,一边让人知晓姜、严二人对她做了怎样的恶事,另一边则是通过恐吓、幻象让其自行离开将军府。
至于那些个新来的宫女,她已经做好了打算,让她们去自己的田庄上务农去。
许南鸢自“晕倒”之后,便开始闭门不出,若是严、姜二人寻过来要她学规矩,珠儿便以她身子还没好把她们打发回去。
而严、姜二人再许南鸢的设计下,日日噩梦,整天疑神疑鬼的,精神更是萎靡的不行,不过几日的功夫就瘦了一大圈,恨不能早点离开将军府。
她们带过来的那些宫女,见两个嬷嬷变成这般模样,自然不敢造次,一个个乖顺听话的不得了。
饶是她们如此听话,但仍旧逃不过要被许南鸢送去田庄,要怪就怪她们来自宫里。
许南鸢虽然“病”了,但她想做的事情一个没落下。
烛影花了好几天的功夫,把柳娇前身后事查了个底朝天。
许南鸢靠在贵妃榻上,让珠儿给烛影端了一个长凳,“坐下说吧!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属下查到她的身份并非丫鬟那么简单,她还是柳姨娘的亲妹妹。”
许南鸢听到这个答案颇为震惊,同时也令她有些不解,“柳娇既然是柳姨娘的亲妹妹,又为何会来府上当丫鬟?”
烛影道:“这事还得从天元二十六年说起,那年灾祸不断,柳姨娘的家乡曲州受灾最为严重,先是半年没下雨,接着又来了一场蝗灾,导致颗粒无收,百姓们为了不饿死,纷纷举家逃难,柳姨娘一家也在其中。
柳姨娘的父亲是个秀才,曾来过京城,有熟人在这里,所以打算带着妻女来投奔熟人,好混口饭吃。
只是路途艰难,又没有充足的盘缠,一家三口走到一半,柳姨娘的母亲便病逝了。
柳父把发妻草草葬了之后,便带着女儿柳姨娘继续前往京城去,他们一路乞讨,最后好不容易来了京城,柳父却因缺衣少食、积劳成疾病倒了,不过几天的功夫人就去了。
柳父故去后,柳姨娘身无分文,又寻不到所谓的熟人,于是她只能把自己卖了,好给父亲买个棺材收敛了。
温夫人恰巧碰到了她,瞧着她可怜,便赏了她一些银子,但并未要求她跟自己走。
柳姨娘觉得温夫人是个心善的,执意要跟着她,温夫人让人查了下她的生世,确认她家世清白,这才把她收进了府里。
那会儿,南鸢小姐方才一岁多,尚不记事。”
许南鸢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刚刚说柳姨娘是一家三口来的京城,那柳娇又怎么成了她的亲妹妹?”
“她是柳父同他老师女儿的奸生子。”烛影说道。
许南鸢微微颔首,料想其中必然还有一番内情,便让烛影继续讲。
“柳姨娘进入将军府后,彻底安定了下来,但她并未忘记柳父临终前的嘱托,让她去投奔熟人。
柳父让柳姨娘投奔的熟人恰恰就是他老师的女儿,柳娇的母亲。
柳姨娘身为丫鬟没有随意出府的权利,所以这事一直搁浅到她成为你爹的姨娘,才得以有了些许自由去寻人。
只是当她寻到人之后,柳娇的母亲已经死了,她承受不住流言蜚语的攻击,先是疯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掉到了池塘里淹死了。
由于柳娇是奸生子,很不得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喜欢,所以当柳姨娘寻到她,并且得知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后,毫不犹豫地带走了她。
柳姨娘是妾室,每月月银也就那么点数额,尚且不足以支撑给柳娇买座宅子,把她养在外面,只能把她带进府里,让她当自己的贴身丫鬟。”
“母亲可知道这件事情?”许南鸢问道。
烛影摇头,“夫人当是不知。”
“你接着讲!。”
烛影看了许南鸢一眼,接上了刚刚的话头,他道:“柳娇虽是奸生子,但柳姨娘待她很好,不仅处处照顾她,还教她读书写字。
姊妹二人在将军府也算是过了一段祥静宁和的日子。
但这一切自柳姨娘怀了身孕之后发生了转变。
柳姨娘有了自己的孩子,注意力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全都放在妹妹身上,她开始为肚子里的孩子筹谋,因此少不得冷待了柳娇。
柳娇曾有过抱怨,但碍于还要有姐姐的庇护还是忍了下来。
而事情坏就坏在夫人给柳姨娘送来了许多补品。
那会儿夫人已经有了嫡子嫡女,压根就不担心柳姨娘生下的孩子会成为威胁她的地位,她给柳姨娘送去补品也只是想尽一尽当家主母的职责。
柳姨娘是个眼皮子浅的,没见过那些好东西,吃起来不知道节制。
夫人见她肚子长得太快太大,怕出什么问题,立刻给她安排了郎中看诊。
郎中看完之后,建议柳姨娘多出去走动走动,饮食上也要清淡些,莫要再大吃大补。
柳姨娘并没有把郎中的话听进去,不仅不肯走动,还总要吃好喝好的,最终导致生产时胎大难产。
据负责接生的稳婆说,柳姨娘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孩子是生下来了,人却没了。
柳姨娘的死是意外,但柳娇接受不了失去姐姐的庇护,她便把这一切的过错全都怪到了夫人头上,心中认定是夫人害死了柳姨娘。
她在二小姐记事之后,就把柳姨娘的事情告诉了她,并且一直鼓动在给二小姐要给柳姨娘报仇。”
许南鸢听到这里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如果许卿卿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并且受了柳娇的误导,那么她处处针对自己便是刻意为之,说不准这背后还有柳娇在做推手。
利用一个孩子对付另一个孩子,她如今能安然地站在这里,得亏有祖母护着。
在烛影接下来的讲述中,柳桥在温夫人的撮合下嫁给了刘管家的儿子刘强,刘强人前人模狗样,人后却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之所以没被温夫人查出来,全是因为有刘管家在帮他粉饰太平。
柳娇嫁给刘强后,过了一段时间的蜜月期,但刘强很快原形毕露,一喝了酒就回来打柳娇,柳娇常常被他打得浑身是伤,但她从来没在旁人面前说过,一直隐忍不发。
只是之后不久,刘强便不能人道了,且身子日渐虚弱,最后爬不起床,从此成了个废人。
毋庸置疑,必然是柳娇对他做了什么,否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叫人奇怪的是,就连郎中也查不出病因。
“现在刘强可还活着?”许南鸢问道。
“嗯!属下去看过他,瘦骨嶙峋,浑身褥疮,整个人恶臭无比,除了还吊着口气,已经没了人样。“烛影想到刘强的惨状,面上满是嫌弃,他心中暗叹,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女人,女人狠起来比男人还狠。
许南鸢虽没亲眼见过那场面,但光是想想便叫她皱起了眉头,“刘管家呢!他对自己的儿子变成这副模样就没什么表示?”
“刘管家即便知道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与柳娇脱不了关系,也拿她没有办法,从法理上来说,他没有证据证明此事就是柳娇所为,从道义上来说,他不占理,刘强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柳娇被刘强殴打至流产,他作为公公都没出来拉架,事后还劝柳娇忍一忍。
再加上,柳娇是二小姐身边的人,受二小姐信重,刘管家就是想对她做些什么也得掂量掂量。
毕竟柳娇孤家寡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刘管家还有一大家子需要照拂,他就算心疼大儿子,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也是憋屈的不行。“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许南鸢怎么也想不到柳娇身上还藏着这些事情,当是比混元宝新出来的话本子还要精彩。
从烛影查到这些事情来看,刘强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柳娇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许卿卿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其中只怕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可怕的是将军府竟没一个人察觉到她是幕后的黑手。
“另外,属下还查到了一件与二小姐和夫人有关的事情。”
“什么事?”许南鸢问道。
“前段时间二小姐为了给夫人侍疾,主动承担了替夫人熬药一事,二小姐自然不可能自己熬药,这事全都交由柳娇去做了,柳娇并未假他人之手,每回都是她将药煎好了,再由二小姐端去给夫人喝下。”
烛影这话一出,犹如巨石入海,在许南鸢心头惊起一片惊涛骇浪。
丫鬟可代劳的事情,柳娇非要亲自做,若说其中没什么阴谋,许南鸢一点儿也不信。
可如果柳娇当真有心谋害温夫人,那她又为何亲自煎药?岂不是明晃晃地叫人怀疑她?
她看了烛影一眼,柳娇会不会在温夫人的药里也下了什么令太医查不出来的东西?
烛影似乎与她想到一块去了,他朝许南鸢微微颔首。
眼下许南鸢还想知道一件事,就是许卿卿对这事知不知情,她问道:“许卿卿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
烛影点头。
许南鸢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她会说‘这是你们欠我的’,难怪她被送去三清观那日,面上丝毫没有不情愿之色,难怪柳娇会主动跟着许卿卿躲到三清观去,原来是为了掩人耳目。”
随着许南鸢的话音落下,屋外传来了温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瑶琴的急呼声,“大小姐,大小姐快随奴婢去趟翠华庭。”
许南鸢站起身来,走至门口,就见瑶琴一路小跑过来,面上俱是急色,她问道:“瑶琴姐姐怎么跑的这样急?可是母亲寻我有事?”
“奴婢路上同您说,您快先随奴婢走一趟。”瑶琴说着,拉起许南鸢的手臂就往外走。
她边走边道:“并非是夫人找大小姐有事,而是夫人突然晕倒了,太医说夫人危在旦夕,恐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老爷叫奴婢唤大小姐去见见夫人。”
“怎么会这样?前几日母亲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
“奴婢也不知道,早上夫人起床说有些喘不过来气,奴婢差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太医给夫人把了脉,只说夫人是劳累所致,没什么大碍,开了个方子,叮嘱夫人好生歇着,莫要操劳。
夫人听了劝的,今日什么都没做,午膳后,夫人觉得有些闷,就去外面花园里散散步,没走多久夫人便晕倒了。
老爷得知夫人晕倒,再次让人拿了名帖将太医请了过来,结果这次太医却说夫人快不行了。”瑶琴说着又惊又怕地哭了起来。
“太医可有查出什么病症?”许南鸢问道。
“没有,太医也觉得夫人病的有些奇怪。”
二人说话间,行至翠华庭。
许南鸢迈步进了温夫人的卧室,温夫人躺在床上,许父陪在床边。
许父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向门口,见来人是许南鸢,便道:“快过来看看你母亲!”
许父双眸泛红,言语悲凄,想是一时接受不了温夫人突然变成这样,他起身把位置让给了许南鸢。
许南鸢看着许父突然弯下去的腰背,出声安慰道:“父亲别担心,母亲会没事的。”
许父点了点头,说了句:“好好和你母亲说说话。”便走了出去。
许南鸢看着躺在床上的温夫人,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们之间的隔阂太多,嫌隙太大,似乎说什么都有些牵强。
况且,她不是那种能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笑泯恩仇的性子。
不过,温夫人突然变成这样,她还是有些难过。
期间,老太太来了一趟,问了下温夫人的情况,软言安慰了几句孙女,便回去了。
戚雪儿身为儿媳,本该过来给温夫人侍疾,但许南鸢担心她与许卿卿走的太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会好好对待温夫人,遂将她遣了回去,自己亲自负责照料温夫人。
晚上,温夫人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许南鸢累的趴在床边睡着了,等她再醒来时,她已经出现在了栖霞阁。
她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差点以为自己梦游了,“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