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天地倾覆的瞬间,那自从坠落便沉寂下来的星核,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万丈光芒。
那不是柔和的银辉,而是刺目的白光,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色,仿佛一颗新生的太阳在陨星谷中央骤然诞生。
光芒蛮横地穿透了所有的神通壁垒,无视了道源境强者的威压,将整个战场照得如同白昼,连天幕上隐约可见的星辰纹路,都被这无匹的光芒彻底掩盖,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道光源。
“怎么回事?”金乌老祖眯起眼,瞳中倒映着刺目的白光,下意识地收敛了奔腾的火焰,那火焰在白光下竟显得有些黯淡。
青龙族长也停下了攻击,万丈龙躯悬于半空,巨大的龙瞳中清晰映出星核爆发出的光芒,眸底满是警惕与凝重。
下一刻,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星核周围的虚空开始扭曲、褶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泛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涟漪中还夹杂着细碎的空间裂纹。
数道模糊的身影从涟漪中缓缓走出,他们的形态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
有的像是一团不断蠕动的黑影,边缘模糊不清,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
有的则由无数细小的光点组成,看似璀璨如星河,却透着一股非生非死的诡异死寂;
还有的长着数张重叠的面孔,每张脸都扭曲着极致的痛苦与疯狂,在无声地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种直刺神魂的颤栗感在空气中弥漫。
这些身影甫一出现,整个战场的灵力都仿佛被瞬间冻结。
法相境修士脸色煞白,感到体内的灵力如同沸腾的开水般剧烈紊乱,几乎要冲破经脉;
便是道源境强者,也觉得神魂受到了无形的冲击,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触手在摩挲识海,那种感觉,就像是面对某种完全超越了他们认知的存在,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悄然爬上每个人的心头。
“这些是什么东西?”仙道院的首席学士脸色惨白如纸,握着书卷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古朴的书卷在他手中剧烈颤抖,书页上流转的符文都变得黯淡不稳。
那些身影似乎在交谈,发出一种类似生锈金属摩擦的“嘶嘶”声,尖锐刺耳,毫无韵律可言。
没人能听懂这诡异的语言,却能从那频率中清晰感受到一种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贪婪,仿佛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饿狼。
紧接着,一幕让在场所有人永生难忘的恐怖景象,骤然上演。
那些身影只是随意抬了抬手,没有施展任何神通,甚至没有释放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
但下一刻,陨星谷周围的法相境修士,身体如同被无形巨力捏碎的瓷器,“嘭”地一声炸裂开!
鲜血、碎骨、内脏混着破碎的灵力飞溅得到处都是,却没有一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而是化作一道道猩红的血线,如同被无形的吸管牵引,朝着那些身影飞去,被他们贪婪地吞噬…
黑影周身的腐臭气息愈发浓郁,光点组成的身影闪烁得更加诡异,多面怪影的面孔上露出扭曲的满足。
“不——!”金乌世家的一名法相境长老目睹同门惨死,发出绝望的嘶吼,可话音未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身体便轰然爆开,化作又一道血线。
道源境强者惊骇欲绝,纷纷试图抵抗。
金乌老祖祭出本命真火,那焚天灭地的火焰却在靠近那些身影时迅速萎靡;
青龙族长爆发龙威,万丈龙躯上鳞片倒竖,却依旧挡不住那股诡异的力量。
他们的身体表面同样开始浮现蛛网般的裂痕,护体灵力如同纸糊般寸寸破碎,曾经能硬抗法宝轰击的强横肉身,在那种未知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婴儿的肌肤。
“嘭!嘭!嘭!”
接连不断的爆鸣声在陨星谷回荡,曾经叱咤仙界的道源境强者,一个个陨落,连神魂都来不及遁走。
他们毕生苦修的血肉精华被那些身影疯狂吸收,化作滋养他们的养料。
秦文、胡璃、灵云站在流云宗的山巅,遥遥望着陨星谷方向的惨状,浑身冰冷得如同坠入万年冰窟,血液仿佛都要凝固。
他们能清晰地看到金乌老祖那焚天灭地的火焰骤然熄灭,如同被狂风掐灭的烛火;
看到青龙族长那遮天蔽日的龙身寸寸崩裂,青色的鳞片混着血浆漫天洒落;
看到仙道院那本镇压过无数动乱的古朴书卷在白光中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飞灰……
那些曾让他们仰望的存在,那些在传说中如同神明般的强者,此刻竟像蝼蚁般被轻易碾碎、吞噬,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那……那是什么……”灵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都在打颤,双手死死捂住嘴巴,才勉强没让凄厉的尖叫冲破喉咙,眼泪却已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胡璃的狐尾紧紧缠绕在身上,毛梢都因恐惧而炸开,眼中盛满了从未有过的惊骇:
“他们……他们根本不是九霄神域…不,根本不是我们所在世界的生灵……那是……是域外的邪魔吗?”
秦文死死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灵变境的修为,在刚才的战场上连充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他曾引以为傲的空间法则,在那些诡异身影面前,恐怕连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都掀不起来。
法相境、道源境……说没就没了。
他们这些来自千年后的“小蚂蚁”,又能做什么?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连心中寻找九儿的念头,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那些诡异的身影吸收完血肉精华,有的发出类似“舒爽”的打嗝声,沉闷而黏腻;
有的则拍了拍微微鼓胀的“肚子”,若是那团黑影或光点能被称为肚子的话,动作间透着一种满足,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顿再简单不过的晚餐。
对于战场上幸存的天象境以下修士,他们像是没看见般毫不在意,身影再次融入扭曲的虚空,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连一丝气息都未曾留下。
原地,只剩下那颗逐渐暗淡下去的星核,静静地躺在陨星谷的废墟中,曾经的万丈光芒彻底敛去,失去了所有的灵性与光泽,灰扑扑的,如同一块被人遗弃的普通石头。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听不到嘶吼,没有了碰撞,只剩下呜咽的风卷着焦黑的尘土,掠过满目疮痍的废墟,发出如同亡魂哭泣般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惊呼骤然划破了死寂:“快跑啊!”
这声呼喊如同点燃了引线的炸药,瞬间引爆了幸存修士们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他们像是突然从梦魇中惊醒,理智被恐惧彻底撕碎,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奔逃。
没有了强者的约束,没有了势力的顾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踩踏、推搡、为了争夺一件残破的法器而大打出手的混乱场面随处可见…
哭喊声、咒骂声、兵刃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比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杀还要混乱百倍,更添了几分末日般的狼狈与绝望。
就在这时,流云宗的方向传来一阵整齐的号角声,苍凉而沉稳,穿透了混乱的喧嚣,在天地间回荡。
无数身着流云宗服饰的弟子,在长老们的带领下,如同神兵天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陨星谷周围的山岗与平原上。
他们神色肃穆,没有参与下方的混乱,而是迅速结成一道道玄奥的阵法,释放出柔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的灵力,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奔逃的修士们有序地引导向远离陨星谷的安全地带。
“所有人不要慌!流云宗已在此设立临时据点,备有疗伤丹药与静心符箓!”一位白发长老的声音如同洪钟,透过灵力传遍四方,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有序撤离,不得争抢推搡!违反者,以扰乱秩序论处,按宗规处置!”另一位长老的声音紧随其后,威严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长老们的声音如同定心丸,让原本如同无头苍蝇般混乱的场面渐渐平息。
那些刚刚还在为星核打得你死我活、杀红了眼的修士,此刻望着流云宗弟子沉稳的身影与井然有序的阵仗,心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这座千年宗门油然而生的深深敬畏。
“星核……那星核根本就是个灾星啊……”一名幸存的灵变境修士瘫坐在地上,望着陨星谷方向那片死寂的废墟,声音嘶哑地喃喃自语,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恍惚。
“是啊,争了半天,杀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咱们这些所谓的强者,全成了那些怪物的养料……”旁边有人接口,语气里充满了自嘲与后怕。
此刻,再也没人去关心那颗失去所有光泽、静静躺在废墟中的星核。
在生死面前,所谓的机缘与力量都变得微不足道,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那个吞噬了无数强者的地方,越远越好。
流云宗的山巅上,秦文望着下方渐渐恢复秩序的场面,心中五味杂陈,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沉甸甸的。
千年前的流云宗,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在这场席卷一切的灭顶之灾面前,唯有他们,还能保持着最后的镇定与担当,如中流砥柱般撑起一片安宁。
“那些东西……就是古籍里记载的域外邪魔吗?”胡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几分不确定。
秦文先是点头,随即又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望向陨星谷方向那片沉寂的废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它们一定和那场撕裂七域的大战脱不了干系。
那位前辈说得对,能从那样的浩劫中活下来,能让族群延续至今,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忽然想起那位神秘老者临走时的话:“你们的同伴无需担心,时候一到自然会相遇。”
心中那片蔓延的绝望,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渐渐被一丝微弱的希望取代。
至少,他们还活着;至少,眼前这座千年前的圣地还在,还在以它的方式守护着残存的生灵。
山风拂过,带着流云宗特有的平和道韵,秦文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眼底重新燃起一点微光。
与此同时,青龙族的星核秘境中,九儿缓缓睁开了眼睛。
眉心的冰晶悄然消散,周身盘旋的冰凰虚影化作漫天细碎的灵光,如同归巢的流萤,尽数融入她的体内。
一股强横的气息骤然从她身上爆发开来,灵变境巅峰!距离天象境,仅一步之遥!
这次顿悟,不仅让她的修为暴涨,更让她对寒冰法则的理解攀升到了全新的层次。
那些涌入识海的模糊画面虽未完全清晰,却在她心底种下了一个念头,阳阳,或许与她有着某种血脉深处的联系,那股同源的寒冰之力不会说谎。
“你醒了?”阳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目光复杂地打量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叹,“你的修为……竟精进至此?”
九儿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奔腾如江河的灵力,对着阳阳微微颔首:“多谢这秘境中的精纯星力相助,否则我也无法有此突破。”
阳阳却苦笑一声,眼底掠过浓重的疲惫与后怕:“现在外面……已经天翻地覆了。”
她将陨星谷发生的惨剧简略说了一遍,声音发沉,“法相境以上的强者,几乎全没了。”
九儿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秦文的身影瞬间浮现在脑海。
阳阳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道:“放心吧,青龙族的秘境有先祖设下的上古禁制,那些诡异的身影进不来。
而且……我刚才收到族中传讯,流云宗正在收容幸存的修士,你的同伴若还安好,或许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