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拖曳着树皮雪橇，在无边无际的镜面上滑行了将近一个时辰。
起初，那几个黑点几乎凝滞不动，随着距离拉近，才渐渐显露出人形。
七个踉跄前行的身影，在光滑如镜的平面上走得歪歪扭扭，时不时就有一个“噗通”滑倒，挣扎半天才能爬起来，显得狼狈不堪。
陈凡眯起眼，看得更清楚了些。
那七人衣衫破损，沾满冰屑，但左胸前依稀可辨一个暗淡的印记——一轮包裹着火焰的弯月。
这是西印宗的标记。
对方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
七人几乎同时停下，惊疑不定地转身望来。
当看清滑行而来的“雪橇”，以及拉车的青牛、牛背上伏着的小白狐时，他们眼中的惊疑迅速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那是绝境中见到活物，尤其是见到肉时，无法抑制的、赤裸裸的贪婪。
老青牛似乎察觉到了那不善的目光，脚步微顿，庞大的身躯不着痕迹地朝侧方偏了偏，想拉开距离。
陈凡不动声色，在橇板上微微俯身，手掌轻轻拍了拍青牛后背，低声道：“稳住，老伙计，别怕，他们吃不了你，要吃也得我先吃。”
老青牛？？？？
别说，陈凡的一句调侃，让老青牛放松了许多，继续朝着那七人走去。
距离靠近时，陈凡主动打起了招呼：“诸位道友，可是西印宗高足？在下天一宗小北峰峰主，杨逍，能否加入你们，结伴而行。”
杨逍这名字不是陈凡杜撰的，而是李秋水派往天一宗的卧底。
万一他们对天一宗有所了解，也不至于穿帮。
七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警惕未消，但那份贪婪更盛。
为首的是个面皮焦黄的中年，这里无法之地，谁的修为都归零。
他上下打量陈凡，目光尤其在健硕的青牛身上多停留了几息，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其余六人，个个面有菜色，嘴唇干裂，看来这段时间过得也极其凄惨。
黄面修士声音沙哑：“就你一个？这小狐狸和这牛……”
“灵宠与代步的牲畜罢了，跟着我一起进来的，到了这里变成了原来样子。”
“噢，你真聪明，饿了时能给我拿他们当口粮。”
陈凡呵呵一笑：“我也是巧合，平时只顾修行，往来只有一灵宠和青牛，去哪儿都带着，吃是不舍得吃的。”
“明白，我懂，在身边久了，不就有感情了嘛，不过，我们可以交换嘛？”
“交换？？？”陈凡歪着脑袋，似乎没有听懂。
旁边一个瘦高个修士嗤笑一声，眼神像钩子一样刮过青牛的脊背，“你这牛看起来有一千斤，说实话在外面并不值钱，不过，我可以拿一瓶大罗仙丹给你换。”
“大罗仙丹……那，那，可是我梦寐以求的，我换……”
老青牛打了一个冷颤，两只大大的眼睛看向陈凡。
九月跳到老青牛背上，挠了几下，老青牛这才平静下来。
几人眼中绿光更盛。
在这鬼地方，新鲜肉食的诱惑力太大了。
“那你把牛给我。”
陈凡嘴角微微上扬：“我还没有见到大罗仙丹呢，怎么能将相依为命的老牛给你？”
“这，这里，不能使用空间戒指，我取不出来……”
“那，哥们，什么时候取出来，我们就什么时候交换，行了吧，现在，我们一路同行，可好？”
瘦高个正想说话，黄面修士抬手止住瘦高个的话头。
“杨峰主？罢了，同是落难之人，吾乃西印宗外门执事，胡炜。同行可以，但需听从安排，所得……按需分配。”
他特意在“按需分配”上加重了语气，目光又一次扫过青牛。
陈凡仿佛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拱手道：“自然，多谢胡执事。”
队伍变成了八人一牛一狐。
西印宗七人依旧步行，陈凡则重新坐上雪橇，让青牛以稍慢的速度拖行跟在后面。
九月蹲在他肩头，金瞳始终警惕地注视着那七人的背影。
走了不到一刻钟，陈凡就发现了关键。
七人中，胡炜手里始终托着一个巴掌大小、古铜色的罗盘。
罗盘指针并非指南，而是稳定地指向某个方向，微微散发着极淡的白光，在这灰白死寂的世界里格外显眼。
他们有明确的目标。
胡炜又看了一下罗盘，朝着队伍说道：“我们的速度太慢了，这样下去七天七夜都到不了……唉！”
瘦高个木然地点头，干瘪的嘴唇嚅动：“执事，就是那个陈凡逼迫我们西印宗，我们当时就该听韦一笑的。送几个仙女给他，就不用吃苦了……”
“你懂个屁，到了这里面，说不定也是我们的机缘呢，走吧，加快速度。”
“我饿成这样，走不动了啊。”
“我也走不动了。”
嘭啪，队伍之中又有一个人摔在冰面上，滑行了很远。
胡炜看着瘫倒一地、唉声叹气的同门，眉头拧成了疙瘩。
罗盘指针坚定，前路却漫长，照这个走三步摔一跤的速度，真走到猴年马月了。
陈凡此时从雪橇上探出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灵机一动”：“胡执事，诸位道友，我有个法子，或许能快些。”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他。
陈凡指了指青牛，又指了指光滑如镜的地面：“诸位看，我这老牛脚力尚稳，拖着我在这冰面上滑行，并不费力。若让诸位也……嗯，效仿此法，速度岂非倍增？”
瘦高个有气无力地问：“效仿？怎么效仿？我们又没牛，也没你这破木板……”
陈凡拍了拍身下简陋的树皮橇板，笑道：“何须每人都有？诸位将随身包裹交予我放在橇上，减轻负重。
然后……大家便躺在这冰面上，抓住捆在雪橇后面的这些绳索，由青牛拖着诸位滑行。
这镜面光滑无比，阻力极小，只要抓稳，速度定然比步行快上数倍，也能省却诸位无数气力。”
“躺、躺下？被牛拖着走？”
一个年轻修士瞪大了眼，脸皮有些发红，“这……成何体统！”
修仙之人，哪怕落难，也有些放不下的矜持。
“体统？”胡炜冷笑一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阴沉地扫过众人，“命都快没了，还要那劳什子体统？是你们那点脸皮重要，还是早点走到指定地点，完成宗门任务要紧？！”
他转而看向陈凡，眼神锐利：“杨峰主，此法当真可行？绳索够结实？这牛拖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