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从船舱里滚出来时，甲板上已经乱成一锅煮沸的史莱姆。
“左舷！左舷有东西！”
“不是魔王军！是魔物！海里的魔物！”
“开炮！快开炮！”
巴尔冲到船舷边，借着月光看向海面。然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呛了一口海水——这波亏了，海水是咸的，还溅到他刚买的法袍上了。
海面上浮现的，是一头……该怎么形容呢？
如果“深海巨鱿”这个词还不足以让你理解，那么请想象：把二十头大象揉成一团，涂上黏液，加上三十条会动的消防水管，然后在表面镶嵌几百颗不断转动的眼珠。最后，给这玩意儿加上“自带精神污染光环”的附魔效果，看完直呼掉San。
“那是什么鬼东西？”巴尔脱口而出。
“深海多头蛇鱿！”格林船长脸白得像纸，“传说中的魔物！它怎么会出现在近海？！”
仿佛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那怪物的一条触手（或者该叫蛇颈？管他呢）猛地抬起，触手顶端裂开一张布满利齿的嘴，喷出一股墨绿色的酸液。
“护盾！升起护盾！”格林嘶吼。
船体表面的防护符文亮起，形成半透明的屏障。酸液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屏障闪烁了几下，黯淡了三分。
“这么强？”巴尔瞪大眼睛，“这玩意儿多少级啊？”
他拉住旁边一个正在装填魔导炮的水手。
“喂，老兄，你觉得那玩意儿大概多少级？”
水手愣了愣：“啊？”
“就是……以你专业的海上经验判断，这怪物大概相当于多少级的冒险者？”
水手看了看那正在抬起第二条触手的怪物，又看了看巴尔，诚恳地说：“法师大人，我觉得它大概相当于‘我们都要死了’级。”
“啧，不专业。”巴尔撇撇嘴。
这时，战斗已经全面爆发。
魔导炮开火了。八门炮齐射的场面很壮观，光弹划破夜空，在怪物身上炸开一朵朵火花——然后，屁用没有。
“表皮魔法抗性太高！”炮手绝望地喊，“至少要穿透+3的附魔才能造成有效伤害！”
“我们有那种东西吗？！”
“没有，‘海燕号’又不是主力舰！”
“跑不了了——！”船长格林拔出佩剑：“弓箭手瞄准眼睛，水手长准备接舷战！我们不能让它把船拖沉！”
巴尔很想提醒船长：接舷战的前提是“双方实力相当”，而现在的情况更像是“蚂蚁试图和大象摔跤”。但他还没开口，第二条触手的攻击就来了。
这次不是酸液，而是纯粹的物理打击。触手像攻城锤一样砸在甲板上，木板像饼干一样碎裂。一只不知道是哪位爱猫水手养在船上的小猫直接被砸成肉酱——字面意义上的肉酱，巴尔都看见溅到桅杆上的内脏了。
“我靠，这打码都不够用了。”巴尔吓得脸色一白。
琉琉帝亚已经冲了上去。
“大剑形态解放——【至圣斩】！”斩龙剑在夜色中划出银白色的轨迹，斩在触手上——然后弹开了。只在表皮留下一条浅浅的白痕。
“物理防御也超高！”琉琉帝亚脸色一变。
按理来说神圣属性应该是克制邪恶生物，但这货的皮确实太厚了。
斩龙剑确实灼烧了表皮，怪物发出低沉的、像是一千个溺水者同时在呻吟的声音。然后它用第三条触手回应——那条触手顶端突然裂开，喷出一团黏糊糊的网，把琉琉帝亚捆了个结实。
噌——
艾琳一剑将琉琉帝亚解放了出来。
“谢了！”
艾琳点了点头。
露维娅的箭矢倒是在自瞄外设下射中了一颗眼珠。箭矢穿透眼膜，绿色的汁液喷溅。怪物吃痛，收回了一条触手。
但它的眼珠有几百颗。露维娅射爆一颗，就像是在乞力马扎罗山上挖走一勺雪——有意义，但不大。
艾琳也拔剑和那些触手交锋起来，但大概是体型相差实在太多，即使她能一个人对付七八条巨型触手，也架不住对方三十多条一起甩来。
战斗持续了十分钟。
在这十分钟里，巴尔做了一些很有建设性的事情：
他躲到了一堆木桶后面。
“完了完了，这怕不是个传奇级的魔物吧？妥妥的就是S级魔物啊！”
就在这时，第五条触手缠住了主桅杆。粗大的桅杆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开始倾斜。
“主桅要断了！”格林绝望地喊，“弃船！准备弃船！”
水手们开始往救生艇跑。水手、冒险者以及随船的帝国士兵还在苦战，但明显处于下风。
艾琳抹去嘴角的血丝，看了一眼胸甲挨了一击因而有轻微碎裂的琉琉帝亚，又看了看拉弓拉到手酸的露维娅。
“啧。”她抖了抖右臂，叹了口气，体内力量开始上涌，头发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白，“......那我就不等你了。”
体内的力量在急剧膨胀，艾琳慢慢将圣海举过头顶。
或许是感知到了异样，那深海巨鱿动作一滞，旋即整个身子都猛然看向艾琳的方向。
“嘶呜——”
它发出了难听又嘶哑的咆哮声，甩着触手猛地砸来，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这次是带着万钧的力量，试图将这个在它认知中突然感到有些许威胁的人类砸成肉泥。
恰在此时，那条带着万钧之力砸下的触手毫无征兆地停住了。
不是被阻挡，不是被弹开，而是被“固定”——仿佛整个空间在那瞬间凝固成了琥珀，而那巨大的怪物只是其中被封存的一只飞虫。
旋即，天空变了颜色。
不是渐变的黑，不是扩散的白，而是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生生撕开了夜幕，露出了其后那片虚无。
虚无之中，湛蓝的魔法阵自天空降下。
第一层，直径达到了惊人的百米，边缘流转着古老的符文，每一笔划都像是用光雕刻而成，悬停在怪物头顶百米处。
第二层，直径八十米左右，在上一层魔法阵之下缓缓旋转，复杂的几何纹路交织成星图般的图案。
第三层...
第四层......
第五层.........
层层叠叠，直到第十层——那是个直径十米、却凝实得仿佛实体水晶的法阵，正正悬在怪物头颅上方十米处，压得它那庞大的身躯都开始微微下沉。
而那些盘旋在法阵侧面、如卫星般环绕的辅助术式，数量多到根本无法计数。它们有的如旋转的齿轮，有的如游弋的光蛇，有的如绽放的花瓣，共同构成了一个精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立体魔法结构。
看着这惊人的一幕，所有人都忘记了战斗，只是呆呆地瞪着眼。
仿佛就连海浪都失去了音量。
“贯穿天空，撕裂大地。”
在一片死寂中，一个声音伴随着脚步响起在众人耳中。所有人都下意识转头看去。
“一次施法便能改变战局。”
刚才还穿着睡衣的巴尔，不知何时穿好了全副武装，法袍、法师帽、法杖，俨然一副专业的法师派头。
他停在甲板正中心，看了一眼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嘴角扯起一个笑容，然后左手一甩法袍，令其随着海风摆动，旋即摆了个poSE。
“一击，就足以毁城灭国。”
巴尔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可怕。他缓步向前，法杖【裁决】在手中旋转一圈，杖端宝石开始闪烁不祥的光芒。
“你们知道吗？”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那层层叠叠的法阵，“很久很久以前，也许几千年前，也许万年前......在那时，九环被视为法术的极限，世上不存在高于九环的法术。”
他伸出左手，五指张开，对准天空。
“直至古老的魔法帝国耐瑟瑞尔昌盛一时，大奥术师们首度踏足九环之上——也就是传奇法术的境界。”
“第一位传奇法师，即为艾尔德兰原生凡人中的第一位传奇职业。”
“世人认为法师是战争利器，然而，法师们的自我定位大多是科学工作者。”
“我们踏足禁忌，寻找前人们不曾知晓的知识，即使那些知识足以灼烧灵魂、违背律法，那也在所不惜。”
“想想吧，在法师们踏破传奇门槛之前，这世上哪来的传奇职业？我们是开拓者，是革命家！我们的一切，都为了真理，为了探究世界的真相！”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他忽然话锋一转。
“某种意义上，世人的看法也是正确的。法师当然强大，强大到足以碾压所有职业。”
“纵然研究方向各有不同，都不妨碍法师们保有令人敬畏乃至于惧怕的力量。”
他打了个响指。
“【禁咒·巴尔的天穹裂解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