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还在滚落，通道深处传来低沉的震动。叶凌霄站在前方，左手按在岩壁上，掌心感受到一丝温热。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停一下。”
沈清璃立刻停下脚步，短杖轻轻点地，目光扫过四周。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像是有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收紧。
叶凌霄闭上眼，体内真气缓缓流转。《九转天医诀》的法门在他识海中浮现，他顺着气血波动探去，却发现那股属于邪修的气息变得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他皱起眉，睁开眼，“不对劲。”
“他躲起来了？”沈清璃问。
“不是躲。”叶凌霄摇头，“是他在变。气息在扭曲，像……在重组。”
沈清璃握紧短杖，指尖微微发凉。她没再说话，但身体已经绷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此时，在他们追击路线的另一端，一条狭窄的地脉裂缝深处，邪修靠坐在一块倾斜的巨石后。他的左臂枯萎如干柴，皮肤焦黑，呼吸微弱。嘴角还挂着血痕，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感。
但他没死。
他抬起右手，指尖划过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沾了血，在地上画出一个残缺的符文。符文刚成形，地面便渗出暗红色的雾气，缠绕上他的手臂。那雾气带着腐臭味，却让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不是疗伤，是转化。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破旧的皮卷，上面写满扭曲的文字——《九幽炼形诀》。这是他早年从一座崩塌的邪庙中夺来的残篇，能将重伤转化为邪力，代价是肉身承受千倍痛苦。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符文中央。地面猛然一震，裂缝深处传来低语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哭泣。那些声音汇聚成一股力量，顺着符文流入他的体内。
邪修的身体开始抽搐。骨骼发出错位的声响，断裂的经脉被强行接续，但流淌的不再是灵力，而是漆黑如墨的浊气。他的双眼翻白，又迅速转为深红，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疼……”他咧开嘴，声音沙哑，“可我不能停。”
他知道叶凌霄就在后面，一步步逼近。他也知道，若不在这之前恢复战力，等对方赶到，他就真的完了。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脚步踉跄，却一步步走向裂缝尽头。那里有一座废弃的祭坛，早已坍塌大半，石柱断裂，中央的火盆里积满灰烬。但这座祭坛不同寻常，它曾用来祭祀一位被封印的邪神，残留的怨念至今未散。
他跪在火盆前，双手结印，低声念诵咒语。每念一句，火盆中的灰烬就跳动一次。第七句落下时，一缕黑火从灰中升起，静静燃烧，不发热，也不照亮四周。
他伸手探入火焰，将整条左臂埋进去。皮肉瞬间碳化剥落，露出森森白骨。但他没有退缩，反而将更多符文刻在骨头上。
疼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死死咬住牙关。他知道，这一关过了，他就能活；过不了，就只能烂在这里。
与此同时，叶凌霄睁开了眼睛。
“他还在动。”他说，“刚才那一瞬，我感觉到了他的心跳。不是常人的心跳，更像是……某种仪式的节奏。”
沈清璃看着他，“你能定位？”
“不能。”叶凌霄摇头，“他在用外力干扰感知，可能是古阵法，也可能是邪术。但我们离得不远了。”
两人继续前行，通道逐渐向下倾斜，岩壁上的纹路也开始变化。那些纹路不再是天然形成，而是被人刻意刻下的符号，歪斜杂乱，却隐隐构成某种规律。
沈清璃伸手触碰其中一道，指尖刚碰到石面，立刻缩回。“这里有残留的灵压，很重，像是有人刚刚离开。”
叶凌霄站到她身边，仔细查看那些符号。“他在布东西，不是逃跑那么简单。”
“你是说……他在设局？”
“对。”叶凌霄盯着前方黑暗，“他在等我们过去。”
沈清璃沉默片刻，握紧了手中的短杖。“那就更不能退了。”
他们加快脚步，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侧身通过。走过一段陡坡后，前方豁然开阔，出现一个半塌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个低矮的火盆，里面燃着一簇黑火，静静摇曳。
叶凌霄停下脚步，抬手拦住沈清璃。
“别靠近。”他说，“那是活祭之火，靠血肉维持。”
沈清璃盯着那团火，“他已经恢复了？”
“没有。”叶凌霄摇头，“他在强行催动邪法，透支本源。这种状态撑不了多久，但他会比平时更狠，更不要命。”
石室另一侧有条向下的阶梯，通向更深的黑暗。阶梯边缘散落着几片黑色鳞屑，像是从皮肤上脱落下来的。
叶凌霄蹲下身，捡起一片。触感冰冷，表面有细微的裂纹，像是某种蜕变的痕迹。
“他在变。”他说，“不是恢复原状，是在把自己改造成别的东西。”
沈清璃看着那片鳞屑，“他会变成什么？”
“不知道。”叶凌霄站起身，“但我知道，他不想逃了。他想杀我们。”
话音刚落，阶梯下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紧接着，一阵低沉的吟诵声从深处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
叶凌霄转身面对沈清璃，“你听清楚了吗？”
“听到了。”她点头，“他在改机关。”
“不只是机关。”叶凌霄眼神一冷，“他在改整个遗迹的运行规则。原本防御性的阵法，现在变成了杀阵。他在引我们下去。”
“那你还打算追？”
“必须追。”叶凌霄握紧剑柄，“他现在最虚弱，也最疯狂。错过这次，以后就难了。”
沈清璃没再问，只是将短杖横在身前，护住心口位置。她的动作很轻，但叶凌霄知道，她已经准备好战斗。
两人沿着阶梯下行，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空气越来越冷，呼吸时能看到白雾。越往下，墙壁上的符文越多，排列方式也越来越诡异，像是某种活物留下的爬行痕迹。
中途，叶凌霄忽然停下。
“怎么了？”沈清璃问。
“前面有阵眼。”他说，“三步之外，地面颜色不一样。”
沈清璃低头看去，果然发现前方石板略显发黑，与其他地方不同。她没贸然上前，而是将短杖轻轻插进地面，试探性地释放一道灵流。
灵流刚触到黑石，立刻被吸了进去，连一丝光都没留下。
“吞灵阵。”叶凌霄低声道，“踩上去的人会被抽走真气，直到虚脱而死。”
“他现在连自己的地盘都敢设杀局？”沈清璃皱眉。
“因为他不在乎了。”叶凌霄看着前方黑暗，“他宁愿毁掉一切，也要拉我们陪葬。”
他们绕开阵眼，贴着墙边前进。又走了十几步，前方出现一个岔口，两条通道并列，尽头都被厚重的石门封死。
叶凌霄站在中间，闭目凝神，再次运转《九转天医诀》探查。这一次，他感觉到两股不同的气息从门后传来。左边那股阴寒刺骨，右边则带着灼烧感。
“他分开了？”沈清璃问。
“假象。”叶凌霄睁眼，“只有一道是真。他在用双门迷惑我们，让我们浪费时间判断。”
“那你选哪个？”
叶凌霄没有回答。他走到左侧门前，伸手摸了摸门缝。指尖传来一丝湿意，像是有液体从门后渗出。
他收回手，看了看手指上的痕迹——暗红色，粘稠，带着铁锈味。
是血。
但这血不是新鲜的，而是混合了某种粉末，正在缓慢腐蚀石门。
“他在融门。”他说，“这扇门撑不了太久。”
沈清璃看向右边那扇，“那另一扇呢？”
叶凌霄还没开口，右边那扇门突然传出一声轻响。一道细小的裂痕从顶部蔓延下来，灰尘簌簌落下。
他立刻明白过来。
“两边都是陷阱。”他说，“左边是毒血融门，右边是压力机关，门一破就会塌方。”
“所以他根本不想我们选。”沈清璃冷笑，“他只想我们停下来。”
叶凌霄盯着两扇门，忽然抬脚，一脚踹在左侧门框上。整扇门晃了晃，却没有倒塌。但他注意到，门后的血流速度加快了。
“他在等我们犹豫。”他说，“只要我们不动，他的阵就能持续运转。”
“那就别等了。”沈清璃举起短杖，“直接打穿一面墙过去。”
“不行。”叶凌霄拦住她，“墙后可能连着主阵，硬破会触发连锁反应。”
他们站在原地，两扇门都在慢慢崩溃，时间一点一点被压缩。
叶凌霄忽然抬头，看向头顶的岩层。
“我们从上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