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姮哽咽的抬起小脸,眸中尽是担忧。萧业轻轻为她擦去眼泪,“你放心,我命硬!”
他推测,幕后凶手接连杀了谢璧和姚知远,却没有直接动他,要么是另有打算,要么就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目前,他更倾向后一种,毕竟心狠手辣的人都会斩草除根,不会留患!
安抚好谢姮后,萧业换上了玄色劲装,趁夜潜进了姚府。
他算准今夜姚家定是手忙脚乱,无暇顾及姚知远的书房。
留下吉常和谷易二人分别在院外和书房外把风后,萧业拔出乔南送的那把削铁如泥的玄金剑,一剑斩断了铁锁。
这“叮当”的清脆响声并没有引起什么动静,萧业轻轻伸手推开了两扇木门,借着朦胧的月光,书房里一片整洁,并没有被人捷足先登。
他轻轻走了进去,掩上了房门。从怀里取出火折子仔细查看着姚知远的书格。
他记得上一次,谢璧也是在书房向姚知远要傅家的东西。这一次,说不定他能一起找到!
萧业快速搜寻各处,检查有无暗格可作藏匿。突然,背后“吱呀”一声,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你在找什么?”
萧业手上动作一顿,微微蹙眉,没有拔剑,他缓缓转过身来,对上了身后之人——姚焕之。
姚焕之站在一个大木箱里,看来是一早就埋伏在这了。
萧业心下盘算,他黑布蒙面,姚焕之或许认不出他来。不动声色的,他调息运气,准备闪身过去,一掌劈晕了他!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姚焕之先他一步有了动作,突然弯腰从箱底拿出了两物——一手《忠经》,一手遇风即着的火折子!
“把面罩拿掉,否则我烧了它!”
萧业幽深的黑眸几不可察的眯了眯,但他扫了一眼《忠经》和一脸平静毫不畏惧的姚焕之,缓缓伸手拉下了面罩,神色亦是平淡。
“果然是你!”姚焕之熄灭了火折子,有些激动,“务旃,你和我父亲到底在做什么?为何要瞒着我?”
“不想你牵扯进来,岳父和舅父就是例子。”萧业平静答道。
“所以我问你《忠经》时你犹豫了。”
萧业点点头,姚焕之也是聪明人。
“你在这等我来寻,连个帮手也没安排。若是来的不是我,而是幕后凶手呢?”
姚焕之自嘲的扯了下嘴角,“我是没武功,但不是没脑子。这木箱我透了几个孔,看到了你那把玄金剑。若是旁人,我自然藏得死死的。”
萧业莞尔,又问道:“这《忠经》到底有何不同?”
姚焕之爬出了木箱子,将《忠经》递给了萧业,“你自己看吧,我怕你动作太快,找到《忠经》就藏到木箱里了,还没来得及查看。”
萧业接了过来,姚焕之点起了油灯。
萧业心绪激动,但面上仍做出若无其事之状,面无表情的翻开了书面。
这是一本古籍,纸张泛黄,隐约能看出有修补过的痕迹。
书里内容与其他《忠经》并无不同,二人耐心的一页页翻下去,直到翻到了冢臣章第三篇,有段文字被人做了批注。
那段文字是——夫忠者,岂惟奉君忘身,徇国忘家,正色直辞,临难死节而已矣!在乎沉谋潜运,正己安人,任贤以为理,端委而自化。
而那批注是——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萧业盯着那十四个字,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
耳边传来姚焕之的声音,“这字迹不是我爹的,也不是姑父的,似乎有些眼熟……”
“谈裕儒!”
萧业大量研读过谈裕儒为相时批的条牒,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他的拳头猛然握了起来,目眦欲裂!
谢璧说过,有人曾经许诺过他父亲“罪不及家人”,那个人就是谈裕儒!
怪不得谈裕儒初次见他,就说他面熟!
怪不得梅隐山庄的听雪楼上,谈裕儒一直问他家中可有人入仕!
怪不得荧惑守心那晚他说起《忠经》,谈裕儒忽然失态,原来他是从他身上看到了他父亲的影子!
“谈裕儒?谈公!”姚焕之惊呼出声,“怎么会是谈公?不可能!谈公与我爹多年交情,相视莫逆,他不可能害我爹!”
姚焕之一时无法接受,在屋内转起圈来,忽然,他脚步一顿,恍然道:“怪不得前几日我爹突然把宗祠的铭文劈碎烧了,那是谈裕儒写的!我爹说生了虫子,所以……所以真可能是他?”
姚焕之说完,难以置信的望着萧业,希望萧业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在姚焕之深受打击时,萧业已迅速翻完了后面的书页,只有冢臣章第三篇的这段文字做了批注。
他抓起《忠经》一把装进了怀里,寒声道:“是不是他,一验便知!”
姚焕之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要去和他对质?务旃,这不理智!这太冒险了!”
萧业看着他,黑眸沉定,“姚兄,你什么都不要做,等在这里。”
话音落后,萧业越过姚焕之,走出门去。他追查了那么久,如今线索却指向他最意想不到的人,无论如何,他今晚也要寻个答案!
再次站在谈府门前,萧业的心情不似以往轻松。
抛开家仇,他对谈裕儒有着敬佩之情,毕竟谈裕儒起身微末,却能在世家豪门垄断之中为寒门士子、有为之人开出了一条路,使大周朝堂也曾有一番清明景象。
但这样一个被他视作前辈的人,却成了他父亲赴死和傅家灭门的推手,这其中,又有多少阴谋算计?
萧业喉结滚动,压下心绪,稳稳踏出脚步,走了进去。
来到谈裕儒的书房,谈既白和谈家宅老都在,两人面色沉重,主座上的谈裕儒微微垂首,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
室内只有萧业走进来时轻微的脚步声和火炭燃烧的噼啪声。
萧业瞄了一眼三人的神色,俊颜有些寒冽,但仍恭敬的向谈裕儒行了一礼。
谈裕儒像是强打着精神抬起头来望着他,声音微窒,带着沉重的疲惫,“他可有留下什么话?”
萧业幽深如渊潭的黑眸定定望着他,这个精明的谋士,似乎一下子颓了,连那一向矍铄有神的眼睛也浮现了一层死灰。这一刻,他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缓缓的,萧业深沉的声音答道:“有,他留下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