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怎么不进去?”
陆梧的声音传来,一下子就提醒了阿棠和燕三娘,也让顾绥眸光动了下,从容镇定的往里走去。
“姑娘,我买了新鲜的糕饼,枣泥馅的。”
陆梧跑得最快,一溜烟进了屋,桌上一堆,“你感觉怎么样头晕吗?想吐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已经没事了。”
阿棠笑答了一句话,是与陆梧说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朝她走来的顾绥,想从他眼中看出些许的变化。
……一无所获。
“你们不是去忙了吗?怎么还有心思买糕饼。”
燕三娘随手抓起一块放在嘴里嚼着,陆梧闻言道:“办正事和买糕饼又不冲突,我……大人惦记着姑娘的病,还提前回来了呢。”
他说着觑了眼顾绥。
那晚受罚后,公子再也没提起过那些事,像是彻底遗忘了一般,他还以为公子下定决心要远离阿棠姑娘,可昨晚又守在人家身边照顾了许久。
等到三娘回来才离开。
今日在卫所,马砼和孙彪汇禀公事,他也是有问必答,解决的很好,但明显有些出神,心神不定的样子。
晚上还拒绝了马砼设宴。
径直赶了回来。
说不是为了阿棠姑娘,谁信?
公子总以为这世上的许多事只要守心,克制,把握好分寸,总不会脱离掌控。
可人心啊。
人心最是复杂,无欲无求便罢,一旦动了情,有了期许之人,谁能永远保持理智?
现在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也帮上一把才行。
陆梧临时把我们改成了公子,其中的区别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燕三娘抿着饼渣笑眯了眼,与陆梧交换了个眼神,笑意更深。
枕溪看到这幕,不自觉的拧了下眉头。
望向顾绥。
顾绥不为所动,静静望着阿棠,一看这架势,其他人很有默契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坐吧。”
阿棠有些忐忑的指了下空位,顾绥依言落座。
面对那张藏在面具之下的脸和古井无波,深邃如渊的眼睛,她生出一股无奈。
真不知道是有多倒霉。
每次失控都在这个人面前,被小渔附身是,翻查张家老宅是,山谷送魂是,这次还是……
她甚至都不敢回想自己在他面前留下了多少破绽。
一两次还能心存侥幸,次数多了,她甚至都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只要对方不戳破,她就当没发生。
“昨天我……”
阿棠抛出话茬,正常情况来看,他应该顺势往下说,顾绥却盯着她了半响,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她想知道的多了。
她怎么昏的。
昏倒前有没有奇怪的行为或举动。
有没有说胡话。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可看着顾绥那坦然镇定的模样,阿棠愣了下,随即一本正经地问:“你那件袍子多少钱,我赔你。”
顾绥:“……”
“不必。”
“要的要的,旧疾发作,真是麻烦顾大人了。”
阿棠插科打诨,顾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旧疾?”
“是啊,体虚。”
“身为医家,不是最精通保养之道?”
“那你误会了,精通和实践是两回事,我这病是小时候落下的,不分场合地点,毫无征兆的发作,师父为此想了许多办法,还是束手无策。”
阿棠在心中对师父连连求饶。
宽恕她信口胡诌的话吧。
“不分场合,毫无征兆?”
顾绥重复了下她的话,眼中浅淡的笑意散去,换上了一副凝重之色,“当真?”
阿棠在他眼中看到了些许的关切。
想到这一路走来顾绥许多明知有异,还故作不知,甚至替她打掩护的行迹,他是个君子。
但有些事,没有人能与她共担。
她思索片刻,半真半假地道:“我确实控制不了,但极少数情况才会发生,这次,是个意外。”
顾绥审视着她,似是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
阿棠由着他看。
她猜测小渔大概是看她太痛苦,不知所措之下,才选了个更烂的法子。
“真的没办法控制?”
顾绥在问解决的办法。
阿棠愣了下,在这一刻她想起了师父,想起师父发现她能看到那些鬼物的时候,坐在她旁边沉默了很久,跟她说‘不要怕,师父会想办法的。’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竟然在那么偶然的一瞬间,在她眼里重叠到一起。
他是真的想要帮她。
为什么?
桌下,阿棠握住手上的桃木镯子,像是握住了安定的生活,她忍着满腹疑虑,面上作出无所谓的轻笑:“或许有,只是我还没找到。”
“我能帮你。”
顾绥直直的盯着她,语气仍旧平淡,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阿棠回望着他,默了须臾,轻道:“你已经帮过我了。”
在他不知情的时候。
是雨中拦住她怒极杀人的那只手,是她被现实和虚假逼得险些崩溃时的一句话。
他只要站在她身后。
便是在帮她。
毕竟,他是她在世间能够抵御一切侵扰的盾牌……
顾绥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但他知道,他是问不出来了,既如此,便不再问,他迟早会看到的。
“我今夜不在,若有不适,记得告诉三娘。”
他话题转得很快,阿棠早已习惯,这个人从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想必有了决定,她问:“卫所那边的事有结果了?”
“快了。”
顾绥毫不避讳的道。
她默默点头,发现气氛有些古怪,斟酌片刻后,轻道:“霍平仓或许与水牢中一人有旧。”
“此事陆梧与我说了。”
顾绥道:“我已提醒马大人。”
“那就好。”
阿棠看他即将起身,想了会,补充道:“我这几日也会时常出门。”
她知道要怎么从哪儿查当年的事了。
顾绥听完叮嘱她注意安全。
“我将陆梧留给你?”
“不用。”
阿棠想也不想地拒绝,他身边需要人手,陆梧一走只剩下枕溪一人,难免捉襟见肘。
“我要查的事不会有什么危险。”
“让三娘陪着你。”
顾绥不由分说地道,说完,又补了一句,“若无必要,尽量不要单独行动……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