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有人在家吗?有你们的电话。”
院外的声音打断了江棠雪的思绪。
她起身出门,看到街道口小卖部的老板。
看着记录的电话,是荣成那边的。
跟着老板去了小卖部,拨通了电话。
很快,那边有人接起。
“你好,我是江棠雪。”
“是小雪啊!”对面那头接电话的是秦丽芬:“我算着你今天应该休息。”
“嗯,秦姨,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一阵安静后,秦丽芬的声音压的很低:“月中集会的时候,我碰到了一个以前的同事,说有人打听你妈的事情。”
秦姨多解释了一句:“是你亲妈。你妈那边本来都没有亲人了,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打听,说起她爸,我觉得这事肯定有问题。”
“秦姨,打听的人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秦丽芬是特地问过这事的:“是外地人口音,说自己叫董鸿兴,那人能说出来你妈和你外婆的名字,看着不像是作假。还有一张照片,那照片里你妈才几岁,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摸一样,你外婆也在照片上。照片这东西做不了假。”
江棠雪这次收拾家里的时候,找到了一个盒子。
巴掌大的盒子里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物品。
其中倒是也有一张照片。
不过估计是被摩擦的时间久了,照片上的人脸都模糊了。
看来明天是得去找董鸿兴一趟。
“秦姨,我刚好也想打电话问你个人,董萱你认识吗?”
电话那头秦丽芬有些惊讶:“董萱?你怎么知道董萱的?”
“在家里找到了一些旧屋,上面有这个名字。”
隔着电话筒,能听到秦丽芬的叹气:“董萱就是你亲妈,她啊!命苦。”
两个字,总结了董萱的一声。
“谢谢秦姨,你说的那个打听我妈的人,我已经见到了,这事我和他当面沟通就行。”
“你见过了?”秦丽芬有些担心:“那人是做什么的,可别是什么坏人。”
时好时坏,江棠雪现在还没办法下结论。
“我会小心应对的。”
挂断了电话,江棠雪看了看小卖部墙上的钟表。
时间还早,江棠雪没有回家,直接出了巷子。
董鸿兴上次留的地址,她急着。
半个小时后,江棠雪到了董鸿兴的住址。
一个和他们现在住的院子大小不相上下的院子。
门口竖着两个新做的石狮子。
大门开着,江棠雪直接走了进去。
院里有不少私搭乱建的痕迹,不过都已经被推翻了。
有人在清理推翻后的砖块。
没有看到董鸿兴的身影,江棠雪抓了一个工人打听后,在院子最里面的小屋里找到了董鸿兴。
董鸿兴正在桌子上写东西。
江棠雪敲了敲门:“董先生。”
看到来人,董鸿兴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小江师傅来了,快进来坐。”
“这院子里怎么都拆了?”
江棠雪在对面坐下,问起了院里的情况。
“这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前些年我去了乡下,这宅子就被分给了其他人,一个院子里住了十来户人家,为了能让自己家位置大点,东搭一个棚,西垒一间房,把院子的风水都坏了。”
“后来我洗清了罪名,返回京都,这宅子也被换了回来。院子乱糟糟的看着心烦,我就想着找人修一下,恢复以前的样子,住起来也心情舒畅。”
董鸿兴说完,讨好的笑了笑:“我听说你在京都住的是朋友的房子?住别人家的哪里有自己家的方便,这院子里有十几间房,等修好了以后,你可以带着那几个孩子回来,一人住一间屋子,宽敞。”
既然提起了俩人的亲缘关系,江棠雪顺口说起了今天的来意:“荣成那边有人打电话跟我说,你去找人的时候,身上带着一张照片,我想看看那张照片是什么样的。”
董鸿兴起身,拉开了旁边书桌上的抽屉,拿出一个皮夹子,抽出了一张照片。
江棠雪接过来,只一眼,就认出了这张照片和家里的照片一摸一样:“这照片我家里也有一张,不过因为被人摸的时间长了,人脸都看不清楚了。”
睹物思人。
董鸿兴眼眶有些发红,原来不知他惦记着她们。
“当年我们分别的时候,手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拿出去换钱了。想留个以后相认的念想,就去拍了照片。一人带着一张,日后以照片为证。没想到啊,我真的等来了这一天,却见不到他们了。”
说着,董鸿兴捂着脸,指缝里有泪水流出。
“您,节哀顺变。”
江棠雪嘴角动了动,小声的说了几个字。
重生之后,在和江家人的相处中,一点一点的产生了感情,她能把江家人当成是自己的家人。
但是董鸿兴,已经去世的董萱,目前在她这儿只能算是不算太陌生的陌生人。
她没有办法和董鸿兴感同身受的抱头大哭,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几分钟后,董鸿兴的情绪稳定下来,不好意思道:“我太激动了。”
“没事,您这是喜极而泣,终于找到了家人。”
董鸿兴道:“我们没分开之前,也是住在这个院子里的,虽然现在被破坏的还没有恢复,但是大体结构没变,我带你去看看吧。”
面对董鸿兴的激动,江棠雪没什么情绪,俩人面对面的坐着,多少有些尴尬。
江棠雪点点头:“好。”
两进的大院子,有一半是给佣人住的。
鸿兴楼当年名震南北,董家人也是富裕过。
一直走到了后院角落的一个小房间跟前,董鸿兴停住了脚。
“当年我们离开,有好多东西带不走,留下的,会被人抢走。所以有些贵重的东西,就藏了起来。”
“藏东西也是个难题,不能露出破绽,不然容易被人发现。”
“这个小偏房,原本是个杂货铺,放一些常用物品的替换件,我和你外婆想了很久,才想出一个法子,就是把这件房改成是小厨房,东西藏进去后,用土亢实,上面再搭一个灶台,堵死这个入口。”
“这厨房是按着普通人家做饭的厨房设计的,这样就算有人占了这个屋子,也会把它拿来当小厨房用,不会特地改变布局。”
门有些老旧,董鸿兴推门时,门上的漆皮刷刷的往下掉,里面却是乱糟糟的。
江棠雪走到灶台前看了一眼,灶膛塌了一半,里面还扔着破布破鞋。
“这灶台不能用了。”
董鸿兴生气道:“当初房子还给我时,院里住着不少人家,街道办的人做了一个月的思想工作,都没人愿意挪动。”
“后来我想了个房子,把人赶走,那些人心里有气,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弄得,一群黑心倒灶的玩意儿。”
怒骂了一句,董鸿兴找了一个锅,倒扣在灶眼上:“眼不见心不烦,等院里收拾完后,我找人再把这个灶台也敲掉,以后再找时间把东西挖出来。”
“鸿兴楼的地皮也还给我了,那个地方关门很多年,里面的桌椅板凳也被人瓜分的干干净净,想要开业,肯定得从里到外好好装修一下。”
“把存起来那些东西拿出去卖了,足够修房子了。”
董鸿兴这些都是计划好的:“你还有一个月的培训,之后去国外参加比赛,少说也得再耽误一个月的时间。我盯着装修的事情,等你回来基本就可以开业了。”
江棠雪抬眼看向董鸿兴:“我还没有答应和你合作呢。”
董鸿兴倒没有生气:“我之前去荣城打听消息知道你是我外孙女后,我特意多打听了一些你的情况。你养父母对你有恩,你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那几个养弟妹你肯定是想着培养长大的。”
“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养她们可不容易。这两年价格双轨制放开后,物价飞涨,京都这地方,买什么都贵。不管进哪个单位的食堂做大厨,靠那点死工资,日子肯定过得紧巴巴。”
“你是个有野心的孩子,当初在荣城敢拿着全部家底开店,我想你肯定也不甘心只进单位的食堂。”
“京都开店,最大的麻烦就是地,寸土寸金,有八成的人都是一家老小挤在几十平米的房子里生活,哪里有更多的空间租给别人。就算有人家愿意出租一个找房子,租金也绝对不便宜,对你来说会是沉重的负担。”
“我现在有地,你有手艺,虽然刚认亲,打心里里讲,还没办法认同,但是亲缘关系在那儿摆着,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你说对吗?”
江棠雪低笑了一声。
“这个想法你是什么时候有的?”
“从见到你的时候就想了。”
合作的前提是真诚,他也没必要跟一个小姑娘耍心眼子:“你外婆家里人也都没了,所以没人告诉你,你和你外婆只有六分相似,但是和你外婆的妈妈,有九成九的相似,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人和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像,我当时候只以为你是他们那边留存的后代。咱们有亲缘关系,我说服你合作就有了依据。只不过最后调查的结果更让我吃惊,你居然是我未曾谋面的外孙女。”
老天助人。
董鸿兴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你还年轻,接触的人不多。这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利益。”
董鸿兴推开了小厨房的窗户,指着正对面的一间屋子:“这间屋子,之前住的那家人,以前是这个宅子的下人,叫秋生,随了董家姓,以前是负责家里看门的。家里败落之后,他第一个跑进来抢房子。这间房坐南朝北,是这院子最好的一间,他占了。我拿回房子后,也是最硬的骨头,跟我叫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指不定那天我就又被清算了。你猜我怎么治他的?”
江棠雪摇了摇头,让他接着往下说。
“董秋生有三个儿子,个个都是逞凶斗狠的主,也是这个院子里的人占着房子不走的根源。”
“当年董秋生占的房子不小,但这么多年过去,儿子娶媳妇,再生儿子,这个家早就不够住了。他大儿媳妇意见最大,早就不想留在这个院子里伺候一家老小了,我找了中间人给他们许了筒子楼热一个房子,他们就当众戳穿了董秋生的脸面,气的他卧床上半个月没起来。”
“他家老二有个喜欢的姑娘,姑娘家里人以前也是在董家做事的,看不上董秋生的作派,因为这事,董秋生一直拦着不让结婚。我出面做了中间人,给俩人拉了关系,董家老二直接打铺盖入赘去了岳家。董秋生听了这消息,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他家老三更是浑人,吃喝嫖赌样样不差,我都不用出手,那小子看董秋生躺床上快不行了,直接把家底都抢了出去,卖了换钱,董秋生直接被气死了。”
“亲父子,在利益面前,尚且不顾脸面,更何况其他人。所以你现在不用非得逼自己承认我们的关系,就把我当做是你的合作伙伴。我出钱,你出力,我们合伙重振鸿兴楼。”
董鸿兴说完,就朝门外走了。
江棠雪跟在身后。
一直走回到主屋,才出声:“董老板,我确实现在还不能接受咱俩的关系,但是我对你提的重振鸿兴楼有些兴趣。亲父子,明算账。鸿兴楼开起来怎么运营都是后话,先得让鸿兴楼开门。我需要和你签个协议,算是合作的保障。另外今天带我去鸿兴楼看看吧,兴趣装修这事上,我也能有点建议。”
董鸿兴早就准备好了:“这是合同,分成这儿我六你四。”
店是董鸿兴的,后续的管理也是他为主,自己算是白手开干,江棠雪会有回口。
仔细看过条约后,江棠雪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式两份,把自己的那份装好之后,江棠雪跟着董鸿兴往外走。
转了两趟公交,江棠雪中午看到了酒楼。
三层半的高度,楼梯散发着历史的底蕴。
“这房子有百来年历史了,别看外面粗糙,里面是另有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