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过后,皇帝的失眠彻底好了,心神也平稳了许多。
他看着叶挽宁,语气平和了不少:“叶挽宁,你果然是名医。”
“朕答应你,不必常驻宫中,只管传承馆便可。”
与此同时,三司的核查也有了结果。
裴执账目清晰,兵权调动合理,毫无不臣之心。
看着核查结果,又感念叶挽宁的安神方,皇帝心里的忌惮彻底消散。
他召来裴执,语气带着歉意:“裴执,是朕的错,错信了小人谗言,委屈你了。”
“你是大梁的忠臣,朕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你了。”
“皇上明察!”裴执躬身行礼,“臣对皇上一片赤诚,绝无半分异心,请皇上放心。”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了。
裴执出了宫,第一时间就赶往传承馆。
叶挽宁正在给学徒授课,见他进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打发走学徒,快步走到他身边:“怎么样,皇上相信你了吗?”
“嗯,相信了。”裴执点点头,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挽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被忌惮多久。”
叶挽宁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呼吸与心跳,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我也担心死了,生怕你会出什么事。”
裴执抱着她,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这个拥抱里,藏着太多牵挂、担心与欣喜。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抱着彼此,默默确认着对方的存在。
过了好半天,裴执才松开她,轻轻擦干她的眼泪。
他凝视着她,语气郑重:“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这份罪了。”
叶挽宁盯着传承馆院子里空荡荡的几间厢房,心里冒出不少主意。
前些天去城郊义诊,她看见路边有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姑娘的娘刚得急病,家里没钱请医生,她就跪在路边给路人磕头。
一个劲儿地求,额头上都磕破了,只求好心人能给娘喂口药。
幸好传承馆的女学徒苏凝路过,几根银针稳住了病情,又送了些草药,才把人救回来。
姑娘拉着苏凝的手,哭着说:“姐姐,我也能学看病吗?学会了就能给娘治病,还能帮村里其他人。”
叶挽宁当时没应,心里却翻江倒海。这世上女子求医难,想学医更是难如登天。
太医院不收女医,民间医馆也多是传男不传女。她娘林月薇当年行医,受了不少闲言碎语。
若不是医术过硬压得住人,早被唾沫星子淹了。
“师父,你在想啥?”苏凝端着药碗过来,见她盯着厢房发愣,忍不住好奇问。
苏凝是叶挽宁从人牙子手里救回来的。当时这姑娘瘦得只剩把骨头,却抱着本破旧医书死死不放。
说爹是行医的,教过她认药材。叶挽宁见这丫头眼神亮,是块学医的料,就收在了身边。
没想到才半年,苏凝的医术就追上了学了三年的男学徒。
“我想把这几间厢房收拾出来,开个女医专班。”叶挽宁转头看了苏凝一眼。
“招揽底层想学医的女子,教她们认药、针灸、看病。学成了就在传承馆当学徒,或者去分店行医。”
苏凝手中的药碗颤了一下,药汁溅到地上几滴。她眼睛忽地亮了:“真的?那太好了!”
“好多来义诊的姑娘都问过能不能学医,就是没人敢提。”
“这种事,没那么容易。”叶挽宁长叹一口气,“太医院的那些老顽固,肯定会跳出来反对。”
刚说完,外面就闹了起来。传承馆的伙计慌慌张张跑进来:“师傅,宫里的人来了,说陛下宣你进宫议事!”
叶挽宁心头一沉,八成是这事走漏了风声。她换了身简单的衣服,跟着太监进宫。
刚踏进太和殿,就听见一阵冷哼。
“叶挽宁,你好大的胆子!”太医院院判孙承宗站在殿中,花白胡子翘着。
“竟敢提议开设女医班,让女子抛头露面行医,简直有失体统!”
叶挽宁俯身施礼,抬眼正对上孙承宗的鄙夷目光:“孙大人,医者仁心,不分男女。”
“民间女子求医不易,若能多些女医,既能方便女眷就诊,也能救更多人,何谈有失体统?”
“胡说八道!”孙承宗拍着胸脯,“自古以来,行医之人都是男子。女子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本分。”
“你开设女医班,怕不是想培植私势力,另有所图吧?”
这话诛心,叶挽宁脸色一沉:“孙大人这话可有证据?传承馆行医多年,义诊无数,从未有过半分逾矩。”
“若仅凭‘女子行医’四个字,就断定我另有所图,未免太过武断。”
殿内宗室老臣跟着应和。有人说:“女子见识短浅,学医误事,何况男女有别,更会延误病情。”
有人说:“只怕坏了风气,让人以为学医无望,转而学女红。”
七嘴八舌的,把“女子行医”说得一无是处。
叶挽宁看向皇座上的皇帝,声音平静地说:“陛下,儿臣有一事启奏。”
“三年来,传承馆的女学徒随儿臣义诊,救治百姓两千余人,其中女眷占七成以上。”
“有些病症男医不便医治,都是女学徒出手。儿臣这里有两百多份病案,记载了她们治病的过程,陛下可派人查证。”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书,太监接过来呈给皇帝。皇帝翻了几页,皱了皱眉,没说话。
孙承宗见情形不对,连忙劝阻:“这些病案都是她自己记载,怎会有假!”
“再说就治好了那么几个人,也不能证明女子可以行医。陛下的侄女当年犯急病,可是请了男医才治好的。”
“女子行医,终究是旁门左道!”
叶挽宁抬眼,直直看着孙承宗:“孙大人,您的亲侄女孙妙音,三年前在城郊别院难产。”
“当时附近没有男医,是传承馆的女学徒张阿翠用催产针稳住胎位,又让稳婆接生,才保住了她们母子的性命。”
“这事儿,您怕是忘记了!”
孙承宗脸色大变:“你胡说!明明是……”
“孙大人请了医生是真,但功劳都记在男医头上是假。”叶挽宁打断他。
“现在张阿翠还在传承馆,孙小姐的乳母也在京城,陛下只要问她们一句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