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叶挽宁心里却沉甸甸的——她隐隐猜到,李才人的目的不只是刁难她。
而是想借她牵连裴执。
果不其然,当晚就有人在宫中闲谈。
说裴大人在赏花宴上多次顾盼叶大夫,神情暧昧,怕是早有私情!
叶挽宁听得心烦,次日便以传承馆事务繁忙为由,婉拒了所有宫廷邀请。
想尽办法避开与裴执碰面的可能。
她怕宫中流言影响裴执的仕途——他是当朝丞相,身负社稷。
不能因她这个“民间女医”落人把柄。
可即便刻意避开,他的关心依旧悄无声息。
这日叶挽宁正在整理义诊的药材清单,学徒突然来报:“相府的人送东西来了。”
她心里一紧,还是硬着头皮让人带进屋中。
是个紫檀木盒,打开后飘出凉凉的草药味。
里面是一盒膏状物体,旁边放着一张素笺,笔迹遒劲:“郊外蚊虫多,义诊时涂抹可防叮咬。”
“身正不怕影子斜,无需避我。”
素笺末尾没有署名,但那字迹,叶挽宁认得。
指尖滑过冰凉的木盒,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酸酸暖暖。
他记得她常去郊外义诊,记得她怕蚊虫叮咬。
那句“身正不怕影子斜”,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的锁。
可她还是没主动找他,只是当晚翻出母亲留下的医案。
找到了护心丸的药方——裴执常年为国事操劳,心脉略有亏损。
她上次给他把脉时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给他。
如今刚好。
她按量取药、研磨、筛粉、炼制,忙到深夜,才做成一小瓶乌黑的药丸。
特意加了檀香,能安神定心。
她依旧没有署名,让人悄悄送到相府,交给李德全。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成想几天后,苏凝急急忙忙跑进内堂。
脸色惨白:“不好了!孙承宗在朝堂上弹劾先生,说先生收留逆党余孽!”
叶挽宁手中的药臼“叭当”一声落地,药粉撒了一地:“逆党余孽?他说谁?”
“说我。”苏凝嘤嘤哭了起来,“他说我父亲是韦家幕僚,韦家谋逆被诛。”
“我父亲是同党,你收留我,是想为韦家报仇、颠覆朝堂!”
叶挽宁瞳孔紧缩。
苏凝的父亲确实是韦家幕僚,但苏凝分明说过。
她父亲因反对韦家谋逆,被韦家灭口,一家人才流离失所。
这分明是孙承宗故意嫁祸,想借苏凝的身世扳倒她!
“先生,怎么办?皇帝会不会相信他的话?”苏凝抓着她的衣袖瑟瑟发抖。
“别怕,清者自清。你父亲是忠良,我会为你洗冤!”
话音刚落,宫中的旨意就到了——皇帝暂禁叶挽宁出入传承馆。
待查清苏凝身世后,再作定论。
禁足的日子漫长又无聊。
传承馆被封锁,学徒被遣散,叶挽宁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馆里。
她不怕禁足,就怕查无实据,苏凝真的会被当成逆党余孽处置。
就在这时,李德全来了,带来一个锦盒:“这是裴大人让交给您的。”
叶挽宁拆开锦盒,里面是一大沓书信,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裴执的笔迹:“苏父反韦证据。已寻得被他救下的证人,安心等我。”
锦盒里的书信,都是苏凝父亲当年写给友人的。
信里明明白白记录着他反对韦家谋逆的心声,甚至详细叙述了韦家的谋反计划。
字字句句皆是忠诚。
而那位证人,正是当年被苏父从韦家屠刀下救下的书生,如今已是地方官员。
看着那沓书信,叶挽宁眼眶一热。
裴执一定是怕她觉得这是“施舍”,才让李德全送来,而非亲手转交。
他总是这样,默默为她做事,不求任何回报。
禁足期间,相府的人每天都会送来新鲜食材和药材。
都是她平时爱吃、常用的,叶挽宁心里清楚,这是裴执的安排。
她没有再拒绝,只是每天都会抽时间,为他熬一瓶护心丸。
一瓶又一瓶,全让李德全送去相府,依旧没有署名。
但她知道,他一定认得出。
半月之后,禁足解除。
朝堂之上,叶挽宁拿出苏父的书信和证人证词,当众拆穿了孙承宗的诬告。
孙承宗被皇帝斥责“不分忠奸、挑拨离间”,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苏凝也因父亲是忠良,被皇帝赏赐“忠义之后”的匾额,彻底洗刷了冤屈。
走出皇宫时,阳光正好。
裴执站在宫门外的柳树下,青衫如水,眉目温和。
看到她出来,他走过去,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渴了吧?”
叶挽宁接过茶水,指尖触到他的手指,微微一颤便缩了回去。
她低着头喝了口茶,轻声道:“多谢裴大人。”
裴执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却没拆穿。
只淡淡说:“应该的。你那护心丸,效果很好。”
叶挽宁猛地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眸,脸一下就烧了起来。
原来,他真的知道是她做的。
护心丸的风波过后,叶挽宁和裴执的关系似乎近了一步。
却又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
直到镇国公府的林楚瑶回京,这层距离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满心酸涩。
林楚瑶是裴执的青梅竹马,丈夫早逝,如今守寡归来。
她一回京,便频繁出现在裴执身边。
时而挽着他的手臂参加宴会,时而亲自下厨送点心到相府。
姿态亲昵,仿佛两人早已定情。
最让叶挽宁难受的,是林楚瑶的步步紧逼。
一次文人雅集中,叶挽宁受邀上台讲授医术。
林楚瑶却突然开口:“叶大夫医术高超,只是性子太过刚直,不懂变通。”
“不像女子该有的温柔,裴郎喜欢的是温柔软糯的女子。”
“叶大夫若再这样,恐怕难入裴郎的眼。”
众人愕然,纷纷侧目看向林楚瑶。
叶挽宁满面通红,又一阵惨白,只能硬生生地镇静下来:“林小姐说得是。”
“臣女一心行医,不曾想其他。”
“是吗?”林楚瑶挑了挑眉,冷冷地打量她一番。
“我可没想到,裴郎为了你,竟在朝堂上数次据理力争。”
“叶大夫休要贪心,裴郎那等人物,可不是你能攀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