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力,属于对境心生。
怨力形成的幻境,其实属于心魔一类,不能靠法术或蛮力破除,需得以心生之法来抗衡。
所以无论怨力之主施展的是什么幻境,只要李夜航保持心稳,先在幻境里找到谁是怨力之主,再使怨力之主的心魔更严重,幻境就会不攻自破。
这个少年,看似被鬼手和酷刑困住了,奄奄一息,但李夜航确定,他就是怨力之主!
李夜航一边想着,一边又踢断一只鬼手。
这个飞出坑洞的鬼手,顷刻间化为一个脏兮兮的蓬头小鬼,小鬼之躯也是只有一尺来高,手里抓一个铲子。
李夜航指着少年说:“是他踢的你。”
蓬头小鬼似乎缺心眼儿,想都不想,立即怒气冲冲朝少年杀去。
李夜航连续踢断鬼手,这些断掉的鬼手纷纷化为不同外形的小鬼,然后被李夜航引着向少年寻仇。
李夜航看出来了,少年不惧被小鬼伤害,他害怕的,是地面上出现越来越的鬼坑。
“你——为什么要惹怒我!”少年的双眼变得通红,气质大变,他不再清冷,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
而且他发怒后,八方的鬼手酷刑不再出现了。
李夜航说道:“你把我拉进幻境,我只是在想办法出去。”
少年怒道:“可是我已经告诉你离开的方法了,是你自己多疑不信!”
李夜航瞥一眼地面密密麻麻的坑洞,说:“我当然不信!你看,你的每滴血,能生出不同形状的小鬼,可见你是个狡诈心肠的老鬼,对么?”
李夜航之所以用这番话试探,是因为少年和赤发小鬼的一句对话,他说“他是神”时,是那么不假思索又郑重,仿佛他认定了他是神,且对鬼类修者纠正过无数遍!
这次,她又赌对了。
少年的脸皮抽搐,声音出现变化,瞬间变成苍老和少年的双声。
苍老声在说:“你,找死!”
少年声则在喊:“你胡说——我是神!”
不等李夜航再激怒他,他的苍老声就和少年声吵了起来。
苍老声命令:“你和这小小人修解释什么,还不挣脱十魔笙簧链杀了她!”
少年:“老鬼,你休想再造杀孽,反正我死,你也得死!”
苍老声:“哼,那就同归于尽!”
少年:“哈哈,好啊,本尊就怕你不敢!”
李夜航从这几句对骂里,又听出一些线索。
她立即打断对方的争吵:“对,你是神!这里的幻境,只有你能维持住,你不要上老鬼的当,不要被他激怒失了理智,变得和它一样。”
苍老声消失,少年又恢复成虚弱的样子,他欣喜看着李夜航,说:“你承认我是神?”
李夜航:“你当然是神,你看,你的每滴血,能把不同的小鬼镇压在地府,让它们怎么挣扎都出不来,如果你都不是神,那谁是神?”
少年顿时不计较之前李夜航是怎么怼他的,他欢喜重述她的话语:“是啊,如果我都不是神,那谁配称神?”
他充满期待地问她:“那你相信我么?我身后的路,真的是离开幻境之路!”
李夜航认真点头:“神的话,我当然信!只是离开之前,我有个疑惑,望神能为我解惑。”
少年陷在被称为“神”的喜悦里,应道:“好,你问。”
李夜航:“十魔笙簧链是什么?”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必须知晓此物的预感!
少年解释道:“要知此物,得从鬼修的三尸说起。”
众修皆知,“三尸”是修炼到神虚境才出现的。凡人想通过修真成为神仙,必须要在合体境大圆满前,杀掉躯体中分裂出来的三尸。
可是鬼修的三尸,和别类群修者的三尸不同,拿人修来说,三尸都是恶的,三尸都妄想杀死修者的本体,代替本体飞升仙界。
诸多鬼修的本体,比如伥鬼、厉鬼,因为本体卑劣无比,三尸里就有一定的几率,出现良善之尸。
另外,鬼修消灭三尸的方法也和别类修者不同,鬼修得吞掉三尸,或都三尸吞掉本体,才能完成合体境的躯壳修炼。
少年简单一说鬼修的三尸,然后道:“刚才的苍老声,就是我的本体,他是一个伥鬼,作恶多端,祸害苍生!我勉强吞噬掉它,可惜,它没死,一直和我共存。”
“十魔笙簧链,是一种能困缚鬼仙的宝器,我从一处虚空裂缝里,得到此种宝器的炼制法,我始终不知它属于什么品级的宝器,只知合体境的鬼修,能轻而易举被此器捆住,合体境之下,则不堪一击,触笙簧链即死!”
最后,他说道:“可惜啊,我无炼器天赋,只能炼出最低品级的十魔笙簧链,拴住我自己,再将自己困于幻境,以此希望伥鬼永远和我一起被困住。”
李夜航抓住机会,诚恳抱拳揖礼:“我有炼器天赋,我也痛恨伥鬼!神可愿收我为徒,让我用十魔笙簧链打尽天下恶鬼,还苍生平安!”
说完,她走到少年后方,再道:“若神不信我,不传我此法,我虽有遗憾,却也绝不生怨恨。神放心,我离开后,绝不把此地的怨气幻境告诉旁人。”
少年不言。
李夜航轻叹一声气,也不再言,向这个方向离去。
她离去的步伐没有迟疑,在她走出九十九步后,少年的传音传来:“看来你是真的相信我,好吧,我就收你为徒,传你炼制法。”
炼制十魔笙簧链的术法非常繁琐,比斗剑崖里的炼剑术还复杂,越是复杂,李夜航越开心,这表明此宝器的等级,绝对在法宝之上!
炼制法以神念的方式传授,李夜航在几息内接收完,她朝着少年再拜师礼,询问:“我叫李夜航,不知师父尊姓大名?”
“我叫神救生。”少年说完,又传音告知:“当年炼器,我剩下不少材料,都藏在霜戈飞石上的血牢秘境里。快去吧,你不需记住我的恩,只需记住我的愿……灭恶鬼,救苍生。”
李夜航哽咽拜别:“是,此愿——我李夜航绝不敢忘!”
原来少年的背后,真的是出路。
李夜航顺利离开幻境,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真血珠,心头别有一番感慨。
真正的神,不在修为的高低,不在妖魔鬼怪的出身,也不来自仙界天书的赋予。对于蝼蚁而言,凡人是神,对凡人而言,能救他们出苦难火海的,就是神!
这时,灵宝麒麟突然出声:“主人,小蜘蛛留给你的布有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