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糖醋里脊,就这么落在了沈曼曼的碗里,上面还沾着晶亮的芡汁。
她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都定住了。
【他......他给我夹菜?】
【这是什么新型的试毒方式吗?他自己不吃,先让我尝尝?还是说,这是断头饭前的最后一点甜头?】
她脑子里警铃大作,看着那块肉,像是看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蔺宸见她不动,眉头皱了起来。
他听着她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脸色又黑了几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怎么,嫌弃?”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沈曼曼一个激灵,求生欲瞬间战胜了恐惧。
她飞快地摇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然后夹起那块肉,视死如归地塞进了嘴里。
酸甜的酱汁在舌尖爆开,里脊肉外酥里嫩,火候恰到好处。
好吃!
【呜呜呜太好吃了!就算是毒药,我也吃了!】
她一边在心里流泪,一边机械地咀嚼着,脸上却是一副英勇就义的悲壮表情。
蔺宸看着她那副样子,嘴角绷成一条直线,但眼底那点烦躁却散了些。
他重新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块水晶虾仁,扔进她碗里。
沈曼曼的咀嚼动作停了一下。
他又夹了一块香酥鸭,扔进她碗里。
再夹一块......
很快,沈曼曼面前的小碗里,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她整个人都傻了,嘴里塞满了东西,脸颊鼓鼓的,像一只被强行投喂的仓鼠。
【救命!他这是要把我当猪喂吗?】
【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再吃肚子要炸了......嗝......】
她心里刚打完一个饱嗝,就见对面的蔺宸,夹菜的动作停住了。他抬眼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沈曼曼吓得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一顿饭,吃得她胆战心惊,又撑得肚皮滚圆。
好不容易等到宫人进来收拾碗筷,她扶着腰,瘫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已经是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干。
她悄悄对一旁的高福递了个“我可以下班了吧”的眼神。
【终于结束了,今天受了这么多惊吓,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她正美滋滋地盘算着自己那张又大又软的床,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
“用完膳,去御书房。”
沈曼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那个已经起身,准备往外走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
【还......还去?我今天不是刚从慈宁宫死里逃生吗?我不是刚收了一屋子赏赐吗?为什么还要加班?!】
【我不是吉祥物吗?哪有吉祥物也要打卡上班的?!资本家看了都要流泪啊!我的咸鱼退休生活啊!】
她的内心在咆哮,人却已经认命地从椅子上爬起来,跟在高福身后,一步三挪地走向了那个她这辈子最不想去的地方。
御书房里,依旧是那股熟悉的墨香和檀香味。但今天,龙案上堆着的不是奏折,而是一副巨大的、铺满了整个桌案的舆图。
蔺宸站在舆图前,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神情专注。
沈曼曼被命令站在一旁磨墨,虽然今天根本没人用。她站得腿都快断了,开始神游天外,盘算着自己那一百颗夜明珠是该藏在床底下还是挖个坑埋起来。
“你看。”蔺宸忽然开口。
沈曼曼吓得一哆嗦,墨都差点甩出去。
她赶紧凑过去,一股冷冽的龙涎香瞬间包裹了她。她被他高大的身影和桌案夹在中间,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从京城到北境雁门关,三条官道,走哪条最快?”他指着舆图上的几条红线,头也不抬地问。
沈曼曼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天啊!送命题!这绝对是送命题!】
【我怎么知道走哪条快?我又不是古代百度地图!这上面弯弯绕绕的,还有山有河,鬼知道有没有山贼土匪啊!说错了是不是就要被拖出去砍了?】
她急得快哭了,脑子一片混乱,脱口而出的,是她上辈子刻在dNA里的理科生思维。
【这还用问吗?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啊!管他什么山什么河,直接拉一条直线过去!遇山开隧道,遇水架大桥,这不就最快了吗?】
她心里疯狂吐槽,嘴上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只是抖着声音回:“奴婢......奴婢愚钝,看不懂......”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蔺宸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目光里,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和不耐,反而带着一种......探究?
他收回手,重新审视着那副舆图,视线在他刚才指过的两点之间,停留了很久。
隧道......大桥......
这些词他闻所未闻,但“直线最短”这四个字,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将他劈醒。
世人修路,皆是顺着山势,绕着水流,何曾想过,可以直接穿山而过,横跨江河?
这个念头,荒谬,大胆,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转过头,再次看向那个已经快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女人。她的发丝蹭过他的手臂,带来一阵微痒。
这个蠢东西的脑子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稀奇古怪,却又一针见血的东西?
他忽然觉得,让她来御书房磨墨,或许是他登基以来,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高福躬着身子,快步走了进来,脸色有些为难。
“陛下......”
蔺宸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何事?”
高福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沈曼曼,才压低了声音回话:
“陛下,张采女......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了,额头都磕破了,非说......非说有关系到沈美人清誉的要事,必须当面禀告您。”
话音刚落,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蔺宸的目光倏地转向高福,那眼神冷得像刀子,让高福的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张采女?那个被降了位份的张才人?告我什么?清誉?我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吃饭就是加班,哪来的不清誉?碰瓷啊这是!】
沈曼曼一脸懵逼。
蔺宸听着她的心声,视线从高福身上移开,落在了身旁一脸无辜的沈曼曼身上。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和被打扰的烦躁,那是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不相干的人觊觎的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