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川转身,看到宋清雁还在发呆,没好气的敲了敲她的额头,“戏看完了还不走么?”
宋清雁还在震撼于女装大佬真的去勾引太子,被这么一敲才捂着额头嘟囔:“去哪?”
“护国寺前殿,”他已行至门边,侧头瞥她一眼,日光透过窗棂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来都来了,上柱香走。还是说,王妃想直接回府,让人议论淮王府对神佛不敬?”
说得好像你信神佛一样。宋清雁一边心底嘀嘀咕咕,一边跟上。
阿亦不知何时已备好了一应香烛供品。两人从别院侧门走出,绕行片刻,便汇入了前往护国寺主殿的熙攘人流。
沈淮川一出现,便自然成了焦点。明都皆知淮王对于神佛颇为不屑,今日却破天荒来了护国寺,自是惊异。
官员勋贵们纷纷上前见礼,沈淮川很快就切换了那副纨绔模样,架子端得很高,懒洋洋的指指点点,又把宋清雁搬出来说她信他才来。
宋清雁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自己,有好奇,有不屑。听到沈淮川拿她当挡箭牌,没好气的撇了撇嘴。
“累了?”沈淮川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低沉悦耳。
宋清雁回过神,摇摇头:“没有。”
他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却自然地放缓了脚步,让她能更轻松地跟上。
终于行至宝殿前,香客更多,烟气缭绕。沈淮川从僧人手中接过香,递给她两支,自己留了一支。他撩起衣袍,在蒲团上跪下,姿态竟是出乎意料的虔诚。宋清雁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身旁的蒲团上跪下,双手持香,抬头望着宝相庄严的佛祖金身。
她该祈愿什么?愿能回到自己的世界?愿此生平安?还是愿身边这个心思难测的男人,最终能得偿所愿?她发现脑子里一片混乱,最终只是闭上眼,什么也没求,
宋清雁起身将香插入巨大的香炉,青烟直上。沈淮川已完成仪式,站在一旁等她。殿内人多,他微微侧身,为她隔开些许拥挤。靠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香火味道,有种奇异的安定感。
“王爷、王妃,住持大师有请。”一名小沙弥悄然近前,合十行礼。
沈淮川眉梢微挑,似乎也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小沙弥带路。
住持的禅房在寺庙最深处的幽静院落,与前面的喧嚣恍如两个世界。推门而入,一位须眉皆白、面容慈和的老僧正坐在蒲团上,见他们进来,缓缓起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王爷、王妃大驾光临,敝寺蓬荜生辉。”
“玄苦大师客气了。”沈淮川还礼,态度比面对那些权贵时多了几分真正的敬重。虽说他确实不大信神,但是眼前人确实也值得他一礼。
玄苦大师目光温和地掠过沈淮川,最终落在宋清雁身上,那目光澄澈通透,仿佛能一眼看到人的灵魂深处。宋清雁心头莫名一紧,垂下眼睑,依礼问候。
玄苦大师与沈淮川寒暄了几句佛法、天气,话题寻常。末了,他目光再次转向宋清雁,从袖中取出一个用黄色符纸折成的三角护身符,递给她:“王妃初次来寺,老衲聊表心意。此符置于枕下,或可安神定惊。”
宋清雁连忙双手接过:“多谢大师。”
就在她指尖触到符纸的瞬间,玄苦大师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在她掌心轻轻一按,声音低得几乎只有她一人能听见,却如惊雷炸响在她脑海:
“异星临世,魂兮归来,各有其道,莫失本心。”
宋清雁浑身一僵,猛地抬头,撞进老僧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中。他知道她不属于这里…?
玄苦大师却已收回手,神色如常地转向沈淮川,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王爷,前路或有迷雾,然慧剑在心,当可斩断妄念。切记,执念过深,易生心魔。”
沈淮川眸光微凝,深深看了玄苦一眼,合十道:“多谢大师提点,本王谨记。”
从禅房出来,回到喧闹的人群中,宋清雁却觉得手脚冰凉。玄苦大师那句话在她耳边反复回响,“异星临世”、“各有其道”。他是在提醒她,终究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吗…?
沈淮川似乎察觉她的异样,侧头问:“怎么了?那老和尚跟你说了什么?”
宋清雁猛地回神,将掌心的护身符攥紧:“没什么,大师只是给了个安神的符咒。”
她不能让他知道,绝不能。这个秘密,是她最重要的秘密…若是真有人得知她非此世之人,她也会倒霉。
沈淮川审视地看了她片刻,那双凤眸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伪装,看清她心底的惊涛骇浪。最终,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移开目光,望向远处层叠的殿宇飞檐。
“那我们回府吧。”
马车轱辘轧过青石板路,车厢内一片沉寂。宋清雁靠着车壁,假装闭目养神,心里却乱成一团。
她是真的没想到,有人能够看出来她不是原主。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是她总觉得那是假的,今日却给她当头一棒。
而沈淮川,指尖无声地敲着膝盖,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眸色深沉。
玄苦对她说的话,他听得清楚。他从小耳力极佳,即使玄苦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他也一字一句听的透彻,再加上她那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强装的镇定……
异星?魂归?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他才不管她从哪里来,又应当去哪里,既然落在了他淮亲王的府里,成了他沈淮川的王妃,那么,她的道在哪儿,就只能由他说了算。他沈淮川一向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极强,更何况已经把这只小雀半划进了自己的地盘。
想走没那么容易。若她真想离开,他会亲手将这只误飞进他的世界的小雀折断翅膀捧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