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了。
她抓起手里的华光随珠，低声念了几句昏睡咒。
不管是柳嬷嬷，还是守在宫门口的侍卫，全都在一瞬间没了知觉，直挺挺地睡了过去。
月光正好移到廊柱第三格，她看准时机，轻巧地跃下床榻。
指尖拂过那颗泛着幽蓝光泽的珠子，口中吐出几个轻若蚊蚋的音节。
刹那间，整条回廊陷入一片寂静，灯火微晃，人影静立如木偶，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她抿嘴一笑，蹦蹦跳跳地往昨晚遇见老婆婆的地方跑去。
裙摆飞扬，像一朵被风吹动的莲瓣。
她脚步轻快，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的缝隙上，像是在玩某种游戏。
夜风拂过耳际，带来远处梧桐树的沙沙声，她却只顾着向前，心中满是即将完成善举的雀跃。
长长的宫道一眼望不到头。
远处，果然站着个模糊的人影。
宫灯昏黄，映照出一道孤零零的身影，披着宽大的旧布衣，背对着她，伫立在冷风之中。
那姿态僵硬，轮廓模糊，随着风轻轻晃动，仿佛随时会融化在夜色里。
也难怪她昨儿晚上吓了一跳。
远远瞧去，风一吹，那身影晃晃悠悠的，真跟传说中的鬼影差不多。
楚砚昭停下脚步，喉咙一紧，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药瓶，低声安慰自己：“别怕，别怕……那位婆婆明明是活生生的人，昨夜还跟我说过话呢。”
楚砚昭加快脚步冲过去。
可奇怪的是，刚到那个地方，脚下一绊，又摔了个跟头。
和昨天一模一样，像是被人设好了圈套。
她踉跄几步，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药瓶脱手滚出几步远，沾上了尘土。
她愣愣地趴在地上，抬头看向方才绊倒她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既没有石块，也没有绳索，甚至连个凸起都没有。
老婆婆立马弯腰，颤巍巍地伸出布满皱纹却温暖有力的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的动作虽慢，却透着慈爱与关切，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嘴角便先扬起，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哎哟，你这小姑娘，跑得倒是真快，像只小兔子似的，一蹦一跳的。可脚底下总不踏实啊！我见你两回，你就摔了两回，这不是存心让我心疼嘛？”
“嘿嘿，婆婆，我怕您等得太久，心里着急，走得又急又慌，哪还顾得上看路啊，一不小心就绊倒了。”
楚砚昭挠了挠头，脸上泛起一点红晕，声音软糯地解释道。
“真是个贴心的小丫头，嘴巴甜，心也善。”
老婆婆轻叹一声，眼里满是怜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仿佛看着自家孙女一般。
“给，婆婆，这是我亲手在后山采种晾晒的草药，配好的方子专治您这种老寒腿的毛病。我已经煎煮过一次，做成药包，您每日泡脚或敷在膝盖上都行。您先用这个试试，要是见效了，我再给您换更厉害的秘方！保管把您的腿疼彻底治好，走路也能健步如飞！”
“我这腿疼啊，已经许多年了。每逢阴雨天就钻心地痛，夜里翻个身都费劲。就连……连御医看了都摇头，说是年深日久，根深蒂固，难治得很。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娃娃，毛都没长齐，哪来这么大本事？”
老婆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信，但眼神中却有一丝期待在悄然闪动。
“您不信我？哼！我从不说瞎话，骗人是要遭雷劈的！我说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我可是村子里最聪明的姑娘，连村长老都说我有灵气呢！”
楚砚昭挺起胸膛，双手叉腰，一本正经地说道，小脸写满了自信。
太皇太后被她那副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模样逗乐了，忍不住笑了出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她抬手轻轻捏了捏楚砚昭圆鼓鼓的脸蛋，手感柔软，像是刚蒸好的糯米团子。
“你这小东西，倒是有股子倔劲儿，说话直来直去，行事也不拖泥带水，跟我年轻时倒是一个脾性。好，我回去就按你说的用你的药。要是真管用了，我一定好好谢你，金银珠宝随你挑！”
“不用谢！真的不用！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可一见到您，就觉得特别亲近，好像早就认识您似的。能把您的腿治好，看到您不再疼，我心里就特别高兴，比吃糖还甜呢！”
“你给我送药，我也不好空着手，这是特意给你带的点心。”
太皇太后说着，缓缓抬起手，动作优雅而沉稳。
一旁的老嬷嬷立刻会意，低头捧上一个精致小巧的食盒，盒子外雕着暗纹梅花，边角镀金，显得十分讲究。
她将食盒放在石桌上，随即恭敬地退下几步，垂首立在一旁。
“点心？真的吗？那我尝尝！”
楚砚昭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星星在闪烁。
她一把掀开食盒盖，也没细看，迫不及待地伸手抓起一块杏仁酥，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了两下。
结果，她的表情猛地僵住，脸颊迅速鼓了起来，像只吞了毒虫的蛤蟆，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一双大眼也微微发红，眼泪都快涌出来了。
“怎么了？不好吃？是卡住了？别忍着，快吐出来！”
太皇太后一见她这模样，心头一紧，赶紧伸出手掌凑过去，生怕她噎着。
楚砚昭没丝毫犹豫，直接对着太皇太后白皙的手掌，“噗”地一下，把嘴里的点心全吐了出来，碎屑混着口水洒在掌心，模样狼狈却不失真实。
吐干净了，她才大口喘着气，一手抚着胸口，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额角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婆婆，您平时就吃这些点心吗？这也……这也太难吃了！又干又涩，咬不动也就罢了，关键是啥味道都没有啊！您是怎么咽下去的？是不是有人故意整您？这么难吃的东西，谁受得了啊！”
“很糟糕吗？”
太皇太后皱眉，语气中带着疑惑，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御膳房竟做出如此不堪的食物。
“哎呀，真是难吃死了！就像啃木头渣子，还没煮熟的米粒那么粗糙！一点甜味没有，连芝麻香都闻不到，这哪儿是点心，分明是喂马的饲料嘛！”
楚砚昭撇着嘴，毫不客气地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