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公子!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人之过!是我不识好歹!您要杀要剐,都冲我来!小姐她是无辜的啊!她、她当初也曾在险境中救过您的性命啊!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小霞哭喊着,几乎要晕厥过去。
屈曲越听越心烦意乱,直接厉声打断:“首先,她救我,是因为我先为救她而身受重伤,那本质上就是一场交易!其次,我没有任何义务再去救她,上一次不过是恰逢其会,外加夜枭卫的任务在身!真以为她有多大魅力,值得我一次次为她冒险?最后——”
他语气愈发冰冷,带着重伤之人的虚弱与不耐,“你睁开眼看看我现在这般模样!我连站稳都需人搀扶,一身灵感十不存一,自身难保!我怎么救?拿什么救?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他便示意兰螓儿扶他转身回去,不愿再多看一眼。
小霞彻底愣在原地,面如死灰,仿佛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湮灭,眼中光彩尽失,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她瘫软在地,口中喃喃:“小姐……小姐……”
兰螓儿虽然也曾与小霞有过不快,甚至被她为难过,但听到这样绝望到极致的哀求,又同是身为身不由己的婢女,心下不禁生出几分物伤其类的酸楚与不忍。
她悄悄抬眸,怯生生地望向屈曲紧绷的侧脸,声音软糯细微,带着明显的忐忑与犹豫,像初生的小猫般试探着:“公子…要不…我们就…就帮…”
话未说完,屈曲眉头骤然紧锁,语气陡然转厉,如同寒冰:“你也觉得我该救她?凭什么?难道我屈曲欠她的不成?你可知我现在自身是何等境况?这庭院尚且有师父坐镇,还算一方安全之所!外面如今是何光景?有多少人想趁机取我性命你知道吗?你是觉得外面很太平?还是说——”
他声音猛地一沉,带着受伤后的敏感与尖锐,“连你也盼着我现在出去送死?!好遂了某些人的愿?!”
兰螓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厉斥吓得浑身一颤,小脸瞬间煞白如纸,毫无血色。她慌忙松开搀扶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屈曲脚边,重重磕了个头,纤细的肩膀瑟瑟发抖:“奴婢多嘴!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声音里已带了明显的哭腔,满是惊惧与懊悔。
她这一猝然跪下,屈曲顿时失了支撑,重伤虚弱的身体猛地一晃,踉跄几步,险些狼狈地摔倒在地。
他勉强用手撑住一旁的门框稳住身形,低头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小小一团的小丫头,目光中满是藏不住的失望与痛楚:“我原以为…你与她们是不同的…你是懂我的…没想到,事到临头,你竟也毫不犹豫地站在外人那边,逼我去做力所不及之事!”
“若我没记错,”他语气愈发冰冷,“当初她可是为难过你的,那般趾高气昂地教你该如何‘规矩’地劝我给这些个‘贵客’倒茶。可现在,你却替她说话。兰螓儿,你太令我失望了。”
屈曲强撑着站直身体,语气疏离而疲惫,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你回去吧。从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以后…我这趣兰居,不再需要你了。”
兰螓儿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一张小脸上瞬间泪水纵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她不及多想,慌忙扑上前,一双小手紧紧抓住屈曲的衣摆和下袍,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泣不成声,喉咙哽咽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泪眼朦胧的双眼绝望地望着他,小小的身体因剧烈的哭泣而不断颤抖。
“怎么了这是?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清静了?”一个略带慵懒和不耐烦的女声从内院传来。
紧接着,纤心吴公慢悠悠地踱步出来,宽大的衣袖随风轻摆。她见到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屈曲倚门而立,脸色难看,一个小丫鬟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另一个则瘫在门口面如死灰——先是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忍不住掩嘴嗤笑出声:“哟,屈曲,没瞧出来啊?在数学宗上学那会儿笨得要死,连个空间向量都解不明白,倒有这般本事,惹得小姑娘们一个个抱着你哭天抢地?真是出息了?”
屈曲面露尴尬,一时语塞,苍白的脸上竟也被她说得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纤心吴公笑罢,语气略正了几分,走上前来,目光扫过几人,最终落在屈曲身上:“按理说呢,你这笨徒弟连个〈空间直角坐标系〉都搞不明白,为师我也不指望你能悟出什么做人的道理。但瞧见这阵仗,我倒不得不说你两句了。”
“屈曲,你扪心自问,你这小婢女不过心软,说错一句话,你就要将人赶走?她说的又并非什么混账话,不过是劝你心存善念,举手之劳能帮则帮,不能帮便坦然直言,何至于如此迁怒于人?”
“当初在数学宗,我可曾因为你蠢笨……咳,愚钝不堪、学不会那些精深技法就直接将你逐出师门?虽然说打骂居多,但我可曾因此放弃你?你现在这做派,又是跟谁学的?嗯?”
屈曲在她的注视下沉默了片刻,眼中的厉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与懊恼。
他终是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带着深深的疲惫:“……师父教训的是。对不起,兰螓儿。是我…是我在气头上,话重了。只是以后这等话莫要再提。救与不救,我自有考量。并非我冷血无情,而是实在力不能及,自身亦伤痕累累,寸步难行。”
兰螓儿听到屈曲道歉,连忙用力点头,泪珠还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随着动作簌簌滚落,划过她粉嫩的脸颊:“公子,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多嘴了…真的不敢了…”声音小小的,满是劫后余生的惶恐与乖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