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知,纤俎吴公如今身居何职?”纤心吴公反问道。
“无论他位居何职,我必杀之,以泄我心头之愤!”纤涟吴公斩钉截铁道。
纤心吴公摇了摇头:“兄长会错意了。纤俎吴公如今官拜无字朝廷中书令,因皇帝年幼,他早已独揽朝纲,权倾天下。而以太派如今与城外外教势力牵扯甚深,你觉得权柄在握的纤俎吴公,会轻易放过以太派吗?”
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所以,我培养屈曲,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未来布局。或许将来,他能成为斩杀纤俎吴公的那把利刃。”
纤涟吴公彻底无言以对。他发现自己这个妹妹(弟弟?)在转变为女儿身后,心思变得缜密深沉无比,昔日的狂傲直率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这般环环相扣的阴柔谋划。
“也罢!”纤涟吴公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人各有志,我不强求。你的计划需要漫长的时间和精力投入,但我复仇之心如火,一刻也等不了了。妹妹,我不为难你。我们便约定,十年之后,无论成败,仍在此地相见。”
纤心吴公知他心意已决,不再挽留,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目送着纤涟吴公的身影决然地消失在落玉街之中。
“唉,极意在他手中,此去一趟,兄长十死无生,只盼我能找到极意,才有复活兄长的一丝希望。”纤心吴公想着,默默的朝厢房里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感觉自己特别失败,幼年之时便饱受打压,虽然发愤图强,最后到了数学宗,但是天不怕地不怕,击杀自己师父之后坐上了数学宗长老这个位置,直到栽了几个跟头之后才收敛。
而她当时一直要救的纤涟吴公,最后也不是她救出来的,她花费无数时日都攻不破的化学宗,他人却能轻松拿下。
而到头来,兄弟三人之中,她什么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陈甲元去死,又亲手送走了纤涟吴公。
就连现在,数学宗之中恐怕也有人还在为了纤心吴公死亡这一消息而欢呼。
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忽然攥紧了她。
“数学宗,早该覆灭了,早就该覆灭了啊!”纤心吴公长啸一声,迎着下午的阳光,朝着厢房走去。
落日熔金,霞光透过窗棂,在厢房的地面上投下温暖却短暂的光斑。屈曲从沉睡中缓缓醒来,眼皮沉重地掀开,视野里先是朦胧一片,带着刚睡醒特有的混沌与空白。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熟悉的房间陈设逐渐在眼中清晰起来。他撑着身子坐起,这一动,自然也惊扰了枕在他左臂上、蜷缩得像只小猫般的兰螓儿。
兰螓儿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小巧的鼻尖微微皱起,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里带着初醒的茫然与懵懂,不知所措地望向突然坐起的屈曲。
“嘶——我靠!我这胳膊……”屈曲刚想活动一下,左臂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酸麻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尖在皮肉下攒刺,整条手臂又沉又木,几乎失去了知觉。他忍不住痛呼出声,用右手使劲揉搓着左臂,试图缓解那难受的感觉。
一旁的兰螓儿听到他的痛呼,顿时彻底清醒过来。她看到屈曲揉着那条被自己枕了不知多久的胳膊,小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慌忙低下头去,像个做了天大错事的孩子,纤细的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缩在床角一言不发,连呼吸都放轻了。
屈曲此刻的注意力全在那条麻得不像话的胳膊上,并未留意到兰螓儿的窘迫。他龇牙咧嘴地活动了好一会儿,待那股麻劲儿稍稍过去,才站起身,踱步走到屋外。
落日余晖洒在他身上,带来一丝暖意。他望着西沉的太阳,忽然想起主房里还关着个重要“物件”,得去看看情况。
他转身走进主房。只见萤迦兰早已醒了,正侧躺在床上,奋力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身上捆绑的绳索。
奈何屈曲和兰螓儿绑得极其结实,任她如何挣扎,也只是让手腕脚踝处磨得更红,绳索纹丝不动。听到脚步声,她猛地转过头,那双海蓝色的眼眸里几乎要喷出实质的火焰。
屈曲走到床边,一手按在她背上防止她乱动,另一手则将她口中那块已经被唾液浸得有些潮湿的手帕取了出来。
“怎么还在白费力气?你不累吗?”屈曲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仿佛在看待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你……一定会……被圣火……烧成灰烬!”萤迦兰的声音因长时间的堵塞而有些沙哑,但其中的愤恨却丝毫未减,字句仿佛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屈曲刚想回话,却突然感到腹部以太派令牌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热感。他眉头微皱,掏出令牌,只见光滑的表面上,正由光芒凝聚成一行清晰的文字:
“将萤迦兰送往西边高塔之上,注意,勿使其逃脱。”
屈曲撇了撇嘴,随手将那块湿漉漉的手帕又塞回了萤迦兰嘴里。萤迦兰顿时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屈辱和恶心——这男人!竟然连换块干净布子都懒得换吗?!
屈曲可不管她怎么想,利落地将她再次扛上肩头,大步向屋外走去。
厢房门口,兰螓儿不知何时已悄悄站到了那里,正望着屈曲扛着萤迦兰离去的背影,小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她轻轻咬着下唇,心里乱糟糟地想着:公子明明都和自己同处一室了,为何还是对自己秋毫无犯,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没有?难道……难道自己真的生得如此丑陋,入不了公子的眼吗?可若真是这样,当初郡守大人又为何会选中她,将她当作一份“礼物”送给丘银大人呢?少女的心思,如同傍晚的风,缠绕着淡淡的愁绪,飘忽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