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手里的培养皿，正要转身离开b区仓库，对讲机突然响了。
“林越，东墙拐角有情况。”苏晨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最好来看看。”
我没回话，抓起战术背心就往外走。清晨的风刮在脸上，通道口的铁门刚推开一条缝，冷气就灌了进来。我拉紧领口，快步往东侧围墙走。
苏晨站在墙根下没动，手指指向混凝土墙面。那里有一道暗红色的手印，五指张开，掌心朝上按在墙上，边缘结了一层薄冰。下面雪地里拖出一道断续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围栏外的荒地。
我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手印的高度。位置偏高，对方应该是借力翻墙时留下的。指尖蹭过墙面，能感觉到一点黏腻，还没完全冻住。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问。
“刚巡到这儿。”他说，“对讲机一直开着，没敢碰现场。”
我点头，从包里取出相机拍了几张照。血迹新鲜，最多不过几小时。抬头看墙顶，尖刺阵的第三排有明显刮擦痕迹，金属条上沾着一缕布料。
“他们想硬闯。”我说。
苏晨递来平板，调出昨晚的监控时间轴。我们一路回放，画面跳到凌晨三点十七分，东北角摄像头捕捉到两个黑影靠近围墙。一人蹲下，另一人踩着他肩膀往上爬。刚到顶部，身体猛地一歪，摔了下来。第二人立刻上前，架起他往东边撤。
画面到这里中断了几秒，是摄像头转向的间隙。再恢复时，人已经消失在视野外。
“看清脸了吗？”我问。
他摇头。“红外成像太模糊，只能确定两个人，一个受伤，一个没停顿，动作很稳。”
我把视频反复看了三遍。那个没受伤的人，在同伴跌落时没有慌乱，而是迅速检查四周，确认安全后才拖人离开。路线也选得准，避开主路，专走废墟夹缝。
不是普通流民。
“通知所有人提高戒备。”我说，“今晚开始双人巡逻。”
苏晨记下指令，等我下一步安排。我没急着回屋，沿着血迹延伸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雪地上脚印交错，其中一组步幅短，落地重，明显是一瘸一拐。另一组均匀有力，始终走在外侧，像是在掩护。
我掏出GpS定位器，标记起点。然后带上手套，拎起猎枪，示意苏晨跟上。
“走。”
我们顺着痕迹一路向东。风把部分积雪吹散，露出底下碎石和断裂的钢筋。血滴断断续续，有时出现在石缝里，有时落在倒塌的广告牌背面。每隔一段，就能看到踩踏过的痕迹，说明他们中途休息过。
两公里后，前方出现一栋半塌的建筑。连锁超市的招牌斜挂在屋顶，玻璃全碎，门口堆着烧过的木炭和空罐头盒。我伏低身子，贴着墙根靠近。
门框歪斜，缝隙里透出一丝余温。我抬手示意苏晨停下，慢慢凑近破损的橱窗。里面货架被挪开，中间用铁皮围了个简易挡风区。炭火堆还留着火星，旁边扔着一双湿透的作战靴，鞋底纹路清晰。
我盯着那双鞋看了几秒。不是军品，也不是民用款，是灾前某支民间救援队的定制型号。赵强没穿过这种鞋。
但我知道谁穿过。
三个月前，我们在城西加油站遇见过一支四人小队。领头的是个退伍兵，叫陈海。当时他们主动示好，交换了两箱压缩饼干。后来听说他们去了东区，再没消息。
现在看来，他们没走远。
我又扫视内部。角落有个背包靠在纸箱上，拉链半开，露出一角地图。桌面上还有半瓶水，杯底沉淀着细小颗粒——是未溶解的净水片。
他们回来过，而且不久之前。
苏晨轻声说：“要不要进去看看？”
我摇头。“不进。”
现在冲进去，万一他们在附近设了哨，反而打草惊蛇。而且这地方视野太差，容易中埋伏。
我退到侧面，从包里拿出三个燃烧瓶。玻璃瓶外面裹着布条，开口处封着蜡。这是之前做好的备用陷阱，专门用来防夜间突袭。
我把瓶子分别埋在入口两侧和正前方的雪下，只露出一点瓶颈。再用枯枝和碎瓦片盖住，看起来就像一堆废弃杂物。
做完这些，我开始布置假足迹。
故意在超市南侧留下几串清晰脚印，一直延伸到一处废弃车库。又在北边绕了个圈，制造出有人从高处观察的痕迹。最后把真实返回路线拆成三段，每段之间间隔十几米，让追踪者无法判断人数。
回到安全距离后，我最后一次回头。超市门口静悄悄的，风吹动一块铁皮，发出轻微的晃动声。
没人出来。
“他们不在里面。”我说。
苏晨点头。“应该转移了。”
我们原路返回，速度比来时快了一倍。进围栏前，我让苏晨先上去接应。自己留在外面，把沿途做的假痕迹再检查一遍。
确认无误后，我才翻墙进入。
主控室灯亮着。我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调出所有外围摄像头，把超市区域设为一级警戒点。屏幕右下角跳出新标记：【东区废弃超市 - 高危藏匿点】。
“以后每小时查一次画面。”我对苏晨说，“特别是天黑前后。”
他又记下。
“你不打算动手？”他问。
“现在不行。”我说，“他们知道我们有枪，不会轻易再来。但如果发现我们去搜他们的窝，反而会激化冲突。”
他低头想了想。“你是想让他们自己露破绽？”
“不止。”我打开防御系统日志，新增一条指令：夜间自动开启围墙强光扫描，频率改为每二十分钟一次。
“我要让他们觉得，我们比他们更难对付。”
苏晨看着屏幕上的设置，慢慢明白过来。不只是防，是要让对方产生压力。每一次灯光扫过，每一次脚步声响起，都会让他们怀疑是不是被盯上了。
恐惧比子弹更有效。
我站起身，把猎枪靠在墙边。手还在发紧，扳机位的橡胶套有点滑。刚才一路上都没敢松手。
“去休息吧。”我说，“晚上你值第一班。”
他应了一声，收拾设备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
“林越。”
“嗯？”
“如果他们真的只是想活下来呢？像我们一样。”
我没立刻回答。
这个问题不该现在想。现在只想一件事——谁先倒下，谁就输。
我走到监控屏前，放大超市门口的画面。风把一片破布吹了起来，底下露出半个燃烧瓶的轮廓。
还没人发现它。
我按下记录键，存下当前画面。
时间显示：上午九点四十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