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画面还亮着，东区超市门口的积雪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底下半个燃烧瓶的轮廓。我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没停，刚把新警戒点的巡检频率设好。
苏瑶推开门进来，声音比平时低，“b区走廊通风口出冷风，温度掉了六度。”
我立刻起身，没问原因。她不会在这种事上误报。
主控室的温控面板显示整体气温正在下降，b区已经降到八度，墙面开始有水珠渗出。我快速调出通风系统运行图，风机状态正常，但气流反馈值为零。
“不是设备故障。”我说。
她点头，“我已经用测温仪沿管道查了，堵塞点在屋顶主口下方三米处，管壁有酸性残留。”
我转身抓起工具包，从柜子里取出喷灯和防寒面罩。外面还在下雪，风没小过，这种天气爬上屋顶不是小事，但不能等。
“你去医疗室待命。”我对她说，“如果我失联超过二十分钟，启动备用电源切断通风区线路。”
她没动，只是看着我，“你得快点回来。”
我没回应，拉紧外套出了门。
风比刚才更猛，走两步就得扶墙。我贴着墙根绕到后侧楼梯，踩着结冰的台阶一步步往上。屋顶积雪厚，每一步都陷进去半截，脚底传来湿冷的感觉。我靠记忆找到主通风口的位置，蹲下扒开表层雪。
冰层封得严实，至少二十厘米厚，表面不平整，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灌入后冻结的。我用手电照边缘，发现冰里混着灰黑色颗粒，不是普通杂质。
伸缩杆摄像头探进去一段就卡住，回传画面模糊，只能看到内部冰壳层层叠叠，中间夹着一块金属残片。我把它取出来，翻看几眼。
是高压水枪的喷嘴碎片，之前在赵强的改装工具箱里见过同样的型号。
他们用了酸液加压喷射，趁低温让液体瞬间结冰，堵死管道。这不是为了破坏设备，是要逼我们开窗换气——只要打开任何一处密封口，防御等级就等于降级。
我打开无线电，“苏瑶，听到没有？”
“收到。”
“准备启动应急风机测试，等我清完冰。”
“明白。管道内温现在是四度，别让喷灯温度超过七十。”
我应了一声，打开喷灯，调到最低档。火焰刚碰到冰面，水汽立刻腾起，带着一股刺鼻气味。不是单纯的酸味，是混合了金属锈蚀后的呛人气息。
我控制火苗绕着边缘慢慢烤，不敢急。管道是复合材料，外层防火，内层保温，一旦烧穿就得整段更换。融了一圈后，用撬棍轻敲，冰壳裂开一道缝。
继续加热，再撬。重复了三次，中间停了两次散热。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在眉毛上结了细小的冰粒。我抬手抹掉，继续干活。
第四次加热时，底部突然松动，一大块冰壳塌下来，砸进雪堆里。我赶紧关火，把摄像头重新送进去。画面终于通了，一直推进到垂直段转平口的位置，确认没有二次堵塞。
“可以试风机了。”我说。
“已连接。”她顿了两秒，“启动倒计时，三、二、一，启动。”
屋顶的风机嗡地响起来，气流冲开残余碎冰，带出一阵白雾。我趴近通风口听动静，声音平稳，没有杂音。
“通了。”我对着无线电说。
“室内气温开始回升，b区升到十度。”
我松了口气，但没停下。从包里拿出提前裁好的防水板，用铆钉固定在通风口上方，做成一个斜面挡棚。这样下次就算有人再往上喷，液体也会顺着滑走，不会直接灌入。
做完这些，我沿着来路往回走。雪地上留下两排清晰脚印，一组去程，一组回程。我在中途拐了个弯，故意踩进旧车架的阴影里，把部分痕迹抹掉。
翻下楼梯时，顺手捡了块带泥的铁皮盖在燃烧瓶上。不是为了藏，是为了让下次查看的人以为这里没人动过。
回到主控室，脱下手套的第一件事就是调监控。我把屋顶视角切到回放，时间倒退两个小时。画面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卷着雪打在镜头上。直到十五分钟前，东北方向有影子晃了一下，很快消失。
我看不清脸，但那人走路的姿态偏左倾，右腿落地慢半拍。
是昨天超市里那个受伤的。
我截图存档，标上时间戳，然后接入日志系统。这次的事不能只算一次维修记录，得归类为“敌方技术性渗透攻击”。
苏瑶站在旁边没说话，手里拿着一个密封袋，里面是刚才我带回的冰块样本。
“你要分析？”我问。
“嗯。酸液成分可能和上次水井里的不一样。如果是新配方，说明他们在改进手段。”
我点头，“尽快出结果。另外，查一下最近三天所有外部接触点，看看有没有遗漏的隐患位置。”
她转身要走，我又叫住她。
“防水棚只是临时方案。下一步要在管道外层加装电热丝，每天定时加热，防止结冰。”
“钱够吗？”
“不够也得做。安全屋的每一寸都得守住。”
她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坐回操作台前，打开物资清单。电热丝需要铜线、绝缘胶带、稳压模块，这些都有库存，但功率匹配要重新计算。我调出电路图，开始核对接口参数。
刚画到第三条线路，对讲机响了。
“林越。”是苏瑶的声音，“冰层里的酸液，检测出氟化物。”
我没抬头，“浓度多少？”
“不高，但足够腐蚀密封胶圈。如果长时间接触，接缝处会老化开裂。”
我停下笔。
他们不只是想堵住通风口，是要让整个系统慢慢失效。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可能已经漏气了。
“标记所有密封节点。”我说，“从今天起，每周检查一次老化程度。”
“还有件事。”她声音低了些，“我在样本里发现了微量油渍，不是机械润滑油，像是……武器保养用的防锈油。”
我抬眼看她。
“和昨天超市里那双鞋上的残留物，可能是同一种。”
我站起身，走到监控屏前，再次放大东北角的画面。风还在吹，雪覆盖了大部分痕迹，但广告牌后面的地面有轻微压痕，形状像膝盖跪过的印子。
他们来过不止一次。
我按下记录键，把最新画面保存进事件档案。时间显示：上午十一点二十三分。
苏瑶站在我身后说：“他们知道我们不会轻易出门追击。”
我没有回答。
她也没再说话。
我盯着屏幕，手指按在回放按钮上。画面一点点往后退，雪花飘落的速度变慢，时间回到清晨七点。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围墙三百米外的废墟边缘，蹲下，放下什么东西，然后迅速撤离。
我看清了他背包侧面的标志——一条断裂的红色横杠。
那是赵强团伙的标记。
我截下这一帧，拖进标记库，关联到“通风口破坏事件”。
下一秒，我调出安全屋全部外围传感器的布防图。三十个压力点，十二个红外探头，七段声波感应带。
全部正常。
但他们进来了。
不是靠蛮力，是靠计算。
我拿起笔，在图纸边缘写下一行字：**敌人已经开始研究我们的防御节奏。**
苏瑶轻轻碰了下我的胳膊，“b区温度现在是十二度，稳定了。”
我点头，眼睛没离开屏幕。
“接下来怎么办？”
我关掉监控窗口，打开通讯频道，拨通苏晨的号码。
“马上来主控室。”我说，“带你的工具箱。”
频道那头安静了一秒。
“出什么事了？”
“我们要改系统。”我说，“从今天起，所有自动巡检的时间打乱，随机执行。”
“你是说……连我们自己都不能知道下一次扫描是什么时候？”
“对。”
我挂了电话，转向苏瑶。
“通知所有人，今晚开会。所有流程重新评估。”
她点头，转身往外走。
我重新看向屏幕，手指划过地图上的几个红点：水井、围墙、通风口、储油罐。
他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硬闯。
是要让我们自己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