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袖睁开眼时,铁盒正在震动。
玉佩贴在玻璃内侧,边缘的黑血像活物一样蠕动,细丝顺着盒壁往上爬。她坐起来,脑袋发沉,喉咙干得发痛。屋子里很安静,陈默靠在墙边,右手还举着骨刺,眼睛睁着,但没有反应。他的嘴角有血,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
她没敢碰他。
昨晚的事太清楚了。他咬破手腕喂她血,结果自己失控。那种状态不是救人,是把自己往火里推。她不能让他再试一次。
她撑着地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唐刀。刀柄被她握得太紧,掌心裂开的伤口又渗出血。她把刀尖抵在铁盒锁扣上,用力一划。磁力锁崩开一道缝,她伸手进去,把玉佩拿了出来。
刚碰到,手就烫了一下。
玉佩表面泛着暗光,像是吸了什么东西。她盯着它看了几秒,转身走出木屋。
外头天刚亮,山泉在屋后往下流。水声不大,但很稳。她蹲在泉边,把玉佩放进水里。
泉水立刻变红,接着冒泡,像煮开了。水面晃了几下,底下浮出一个人影。
是个老头,穿着破道袍,头发散着,脸枯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头。他闭着眼,双手交叠在胸前,像是睡着了。可苏红袖知道这不是幻觉。这人身上有种压不住的气息,让她膝盖发软。
她跪了下去。
老头慢慢睁眼。
“你来了。”声音像是从地底传上来,断断续续,“我等这一天,三百二十年。”
苏红袖没说话。她不敢动。
老头抬手指了指她手里的玉佩:“这不是信物。是棺材。”
“什么棺材?”
“封死第一个龙裔暴走记忆的地方。”老头的声音越来越弱,“你们苏家祖上,不是血脉觉醒者。是镇压者。那一代人练成了《镇魔八式》,却控制不住体内力量,最后疯了,杀了整座武当山的人。”
苏红袖心跳快了一拍。
“后来呢?”
“后来……我们把他关进玉佩里。”老头咳嗽了一声,嘴角流出灰黑色的液体,“用三十六道封印咒,把他活着炼成容器。他的记忆、执念、疯狂,全锁在里面。每一代苏家人,只要滴血认主,就会被那段记忆侵蚀。”
苏红袖低头看玉佩。
水底的黑血开始翻滚,聚成一片雾状的东西,绕着玉佩打转。
老头突然抬头,眼神一凛:“它要切断我。”
“谁?”
“镜子后面的人。”老头声音陡然拔高,“他在听!他在记!”
话音未落,空中裂开一条缝。
不是实体,也不是光影,就是凭空多了一道线,横在半空。线中间慢慢浮出一块镜片,冷光一闪。
老头猛地扑向前,整个人撞进水里。他的身体碎了,像沙子一样散开,但最后一刻,他把手按在苏红袖额头上。
一股信息冲进她脑子里。
一幅地图。
武当后山深处,一口井,井口被藤蔓盖住,底下埋着一张残页——净龙丹配方。
“去那里……”老头的声音直接在她脑子里响起,“只有那个药,能洗掉你体内的污染。否则下次发作,你就不是你了。”
镜片突然转动,发出咔的一声。
老头的脸扭曲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他的身体开始瓦解,一块块消失。
“记住!”他吼出来最后一个字,“别信血月下的承诺!”
然后彻底没了。
水面恢复平静。玉佩沉在水底,不再冒黑血,也不再发烫。
苏红袖坐在泉边,脑子嗡嗡响。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用镇魔诀,耳边都有另一个声音。那是玉佩里的东西,在模仿她祖父的语气,在教她错的招式。她练的根本不是御气诀正统,是被人改过的残篇。
而陈诡……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让她拿到玉佩,就是为了等这一刻。记录她暴走的过程,收集数据。就像他对其他序列者做的那样。
她站起身,回到木屋。
陈默还是那个姿势,右手骨刺没收回,嘴边的血已经干了。她蹲下来看他,发现他右眼的眼白里有一圈银纹,像齿轮,正在缓慢转动。这是他用“镜返”留下的痕迹。
她没叫醒他。
她把玉佩放进怀里,拿起唐刀。刀身突然一震,自动出鞘半寸。她还没反应过来,刀尖就点在地上,开始划动。
不是她控制的。
唐刀自己在动。
一道道线条刻进地面,交错成阵。形状古怪,但有种熟悉感。她盯着看了几秒,才认出来——这是《镇魔八式》最后一式“归墟引”的布阵图,书上根本没有这一部分。
刀停下时,指向东南方向。
她拿出一块布,把地面的图案拓下来。收好布条,她回头看了眼陈默。
“我去后山找解药。”她说,“你要是醒了,别追我。”
她把布条压在他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
刚做完,屋外传来一声鸟叫。
她走出去,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陈默的手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