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吞噬一切的毁灭光柱已然消散,只留下那片横亘在天地之间的、不断吞噬着光与热的恐怖深渊,如同洪荒大地上永不愈合的伤疤。
残存的巫族战士们呆立着,望着那空荡荡的、曾经站立着他们首领的天空,望着那吞噬了十位祖巫的虚无。悲怆凝固在每一张粗犷的脸上,化作死灰般的绝望。赢了?不,他们输了,输掉了一切。血脉的源头,精神的支柱,在那光芒中化为了乌有。
残存的妖族蜷缩在破碎的星辰废墟间,感受着帝俊、太一气息的彻底湮灭,感受着太阳星的永久寂灭。天庭的荣光,妖族的野望,随着那双皇的陨落,一同坠入了冰冷的深渊。败了,一败涂地,连皇者都为之殉葬。
仇恨失去了目标,只剩下弥漫在破碎星空与崩裂大地间的、令人窒息的虚无与悲凉。
量劫的煞气盘旋着,哀嚎着,仿佛也因这巅峰的毁灭而感到满足,开始缓缓退潮。
然而,在这片死寂的中心,在那恐怖深渊的边缘,一道身影,缓缓地,摇晃着,站了起来。
是共工。
他的祖巫真身布满了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水之法则在他周身紊乱地流淌,不再是滋养万物的源泉,而是充满了暴虐与毁灭的气息。他那原本狂野不羁的面容,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双眼赤红如血,没有泪,只有滔天的恨意与……彻底的疯狂。
他环顾四周。
破碎的星空,是妖族肆虐后的残骸。
崩裂的大地,是巫族征战留下的创伤。
那吞噬了十位兄长的深渊,是帝俊最后疯狂的证明。
而远处,那根依旧巍峨矗立,撑天拄地,仿佛亘古不变,冷眼旁观了这一切悲剧的……不周山!
就是它!
就是这根所谓的盘古脊柱,这根天柱!
它见证了父神开天,也见证了父神血脉的自相残杀!它承载了天地,却未能护佑父神的子孙!
凭什么?!凭什么我巫族,父神血脉的正统,要落得如此下场?!凭什么兄长们浴血奋战,最终却尸骨无存,连真灵都未能回归血池?!
是这天!是这地!是这冷漠的、无情的天柱!
既然天地不仁,既然父神遗泽不佑我巫族……
那这天地,留着何用?!!
“啊——!!!!!!!”
共工仰天发出了一声绝非任何生灵所能发出的咆哮!那咆哮中蕴含着他失去所有兄弟的极致悲痛,蕴含着巫族穷途末路的无边愤怒,更蕴含着一种要拉整个洪荒为他兄长陪葬的、歇斯底里的毁灭欲望!
他不再看那深渊,不再看那残存的族人。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不周山!
那支撑洪荒、维系天地平衡的……万山祖脉,洪荒天柱!
“父神——你既已弃吾等!!!”共工的声音嘶哑,如同金属摩擦,带着泣血般的控诉,“那这你脊梁所化的天地……便随吾等……一同寂灭吧!!!”
轰!!!
他燃烧了!燃烧了体内最后的水之祖巫本源,燃烧了残存的所有祖巫精血,燃烧了那源自盘古大神的血脉之力,甚至……燃烧了他那即将被疯狂吞噬的真灵!
这一刻,他不再是执掌水之法则的祖巫,他化作了纯粹的、极致的、冲向毁灭的……流星!
目标,不周山!
“共工!不要!!”远处,尚有意识的巫族大巫发出惊恐的呐喊,试图阻止。
但晚了。
共工所化的那道湛蓝色、却缠绕着无尽黑红色毁灭气息的流光,以一种超越了时空、超越了生死的决绝,以一种凝聚了巫族最后气运与所有怨恨的诅咒,狠狠地……撞向了不周山的山腰!
那里,是承受了之前天地剧变、盘古威压产生细微波动、山体已然出现无数细微裂痕的……最脆弱之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空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所有残存的生灵,无论是巫是妖,无论是人是兽,无论是在星空还是在大地,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那洪荒的中心,那根支撑了他们认知中整个世界的……巨柱。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已经失去了意义。
在共工所化的毁灭流光与不周山接触的刹那,一道无法形容的、超越了所有认知的“裂痕”,自撞击点诞生,然后……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瞬间遍布整座不周山体的速度,向上、向下,疯狂蔓延!
咔嚓……咔嚓……咔嚓……
那是洪荒天地根基断裂的声音!那是维系世界秩序法则崩坏的声音!那是……末日降临的序曲!
不周山体上,那承托了洪荒天空亿万万元会、烙印着盘古开天道韵的山石、脉络、乃至那无形的威压,如同风化的沙堡,开始寸寸瓦解、剥落、崩塌!
“不——!!!”有见识的大能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天柱……折了!
共工怒触不周山!
他以一位祖巫的彻底陨灭为代价,以巫族最后的疯狂为祭品,完成了这开天辟地以来,最震撼、最疯狂、也是最绝望的……一击!
支撑洪荒天空的西北极,塌了!
失去了不周山的支撑,那原本被牢牢固定在极高处的、由清气上升形成的洪荒天穹,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神魂俱颤的呻吟,开始……向着西北方向,缓缓地、却又无可挽回地……倾塌下来!
真正的天倾之祸,始于此刻!
而与此同时,在那不周山崩塌的核心,在那盘古脊柱断裂之处,一股被封印、被隐藏了无数元会的、浩瀚到无法想象的磅礴气息,混合着三千种截然不同却又完美交融的规则之光,如同沉寂了万古的火山,轰然爆发!
盘古的封印……破了!
永恒真界的位格,三千附属本源大千世界的通道……即将显现!
共工这一撞,撞碎的不仅仅是天柱,更是盘古为洪荒设定的……旧有格局!
毁灭的尽头,是新生,还是……彻底的终末?
无人知晓。
众生只能呆滞地,看着那天柱倾颓,看着那天穹塌陷,看着那从山体断裂处喷涌而出的、照亮了破碎洪荒的……无限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