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江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在瞬的伤口上，疼得他牙关打颤。
他拖着残破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沿江公路上，黑色短打早已被鲜血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筋膜上裂开的“焊疤”，刺痛如针，密密麻麻扎进骨髓。
肩窝的枪伤还在渗血，混合着某种阴寒黑气侵蚀的黑血，在地面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血印。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耳边不断回响着那道幽怨身影的低泣与照魂灯的凄厉哭嚎，那些恐怖的幻象如同附骨之疽，时不时窜出来搅乱他的心神。
“不能……倒下……”
瞬咬着牙，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那是强行催动气血的代价，“还没……跟冰玄天……分出胜负……还没打碎他……”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和残留的灵觉，朝着冰玄天与宋依安离开的方向挪动。
体内的灵力早已枯竭，气血紊乱得如同失控的野马，“应合天形”触发后的后遗症全面爆发，肌纤维收缩的酸痛、骨密硬化后的僵硬、经脉撕裂的剧痛，一股脑涌上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淹没。
他想起那双暗红色的眼睛，想起照魂灯里青绿色的幽光，想起那种被绝对实力碾压的绝望，心脏忍不住狂跳，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合着不甘与狂怒的情绪。
“归墟境……又怎么样……”
瞬喃喃自语，脚步一个踉跄，重重撞在路边的护栏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下次……下次我一定……”
话没说完，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像一截断木般直直摔倒在公路中央，失去了意识。
倒下的瞬间，他的手指还死死攥着，仿佛抓住了什么，那是他对战斗、对打破自我的最后执念。
............
与此同时，冰玄天和宋依安正沿着沿江公路往酒店走。
江风掀起宋依安的裙摆，她还在念叨着刚才的战斗：“没想到瞬的‘应合天形’真的这么强，你最后用【绝对零度】的时候，我都替他捏了把汗。”
冰玄天脚步平稳，语气平淡：“他的体质确实特殊，值得一战。”
“不过他也太执着了吧，明明打不过你，还想着下次再打。”
宋依安笑着摇摇头，转头看向冰玄天，“你说他会不会真的拆遍魔都的武馆啊？到时候龙战组可有的忙了。”
冰玄天没说话，只是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前方的公路，瞳孔微微一缩。
“怎么了？”
宋依安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愣住了。
前方的公路中央，一道黑色的身影蜷缩在地上，正是刚才与他们交手的瞬。
他浑身是血，黑色短打被染得暗红，伤口还在不断渗血，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瞬？！”
宋依安惊呼一声，快步跑了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伤势，“他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冰玄天也跟了上来，蹲下身，指尖轻轻搭在瞬的手腕上，眉头微蹙：“气血紊乱，灵力枯竭，经脉多处受损，还有一股阴寒的死气侵入骨髓，不是我造成的。”
“不是你？”
宋依安惊讶地抬头，“那是谁？能把他打成这样，实力肯定很强！”
她仔细检查着瞬的伤口，发现除了肩窝的枪伤外，还有多处深浅不一的爪痕，爪痕周围泛着淡淡的黑色，正是死气侵蚀的痕迹。
“这些伤口好奇怪，带着死气，不像是普通的打斗造成的，倒像是某种邪异功法的痕迹。”
冰玄天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江风卷着尘土掠过，地面上隐约能看到淡淡的黑气残留，还有一盏青纸灯笼的虚影一闪而逝，显然是有人在这里与瞬交过手。
“有人盯上他了。”
“盯上他？”
宋依安心里一紧，“是冲着他的‘应合天形’来的？”她想起龙战组资料里对瞬体质的描述，这样特殊的战体，确实容易引来邪异势力的觊觎。
她看着瞬苍白如纸的脸，眉头皱得更紧：“他伤得太重了，再拖下去会有危险。我们不能不管他。”
冰玄天上前一步，弯腰将瞬打横抱起。瞬的身体很沉，浑身是血，弄脏了冰玄天的衣服，可冰玄天毫不在意，只是动作轻柔地避开他的伤口。
“走吧，去龙战组。”
宋依安立刻跟上，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黎明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黎明的声音传来：“安安？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黎明师兄！不好了！”
宋依安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我们在沿江公路上遇到瞬了，他伤得很重，浑身是血，已经晕倒了！”
黎明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你们和他切磋竟然下死手？”
“不是我们！”
宋依安急忙解释，“我们刚才和他切磋完，他自己走了，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人，现在气息很微弱，还有不明死气侵入他的体内！”
“死气？”
黎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你们现在在哪里？我立刻派人过去！”
“我们在沿江公路靠近黄浦江大桥的位置，正往环球金融中心走，想把他带到龙战组基地治疗。”宋依安说道。
“好！你们小心点，我马上安排医疗人员在基地门口等你们！”
黎明的声音传来，背景里隐约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挂了电话，宋依安松了口气，看向冰玄天：“黎明师兄说会安排医疗人员在基地门口等我们，应该不会有事的。”
冰玄天点了点头，脚步没停，抱着瞬稳步向环球金融中心走去。
江风吹过，带着瞬身上的血腥味和死气，宋依安忍不住皱了皱眉，从袖中取出玉清昆仑扇，轻轻扇动，一股柔和的灵力散开，隔绝了部分死气。
“这死气好浓，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比普通邪修的气息阴寒多了。”
“实力很强。”
冰玄天的声音传来，“至少是归墟境。”
“归墟境？”
宋依安瞪大了眼睛，“归墟境的邪修？魔都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厉害的角色？”
冰玄天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
他能感觉到，瞬体内的死气正在缓慢侵蚀他的生机，如果不是瞬的体质特殊，气血比一般修炼者强悍，恐怕早就已经没救了。
没过多久，环球金融中心的大厦出现在眼前。
基地门口，几名穿着白色医疗服的龙战组成员已经等候在那里，旁边还推着一辆急救推车。黎明也亲自来了，脸上满是凝重。
“快！把他抬到推车上！”
黎明看到冰玄天怀里的瞬，立刻上前指挥，“小心点，别碰到他的伤口！”
医疗人员小心翼翼地将瞬从冰玄天怀里接过，抬到急救推车上，快速检查着他的伤势，一边检查一边汇报。
“血压极低，气息微弱，多处软组织挫伤，经脉撕裂，还有不明死气侵入，情况危急！”
黎明果断下令：“立刻送进医疗室，用‘净化符阵’驱散死气，再用‘灵犀液’修复他的经脉！”
“是！”医疗人员立刻推着瞬走进大厦，快步向电梯走去。
黎明看着急救推车消失在大厦里，才转头看向冰玄天和宋依安，眉头紧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离开后，他遇到了什么人？”
“我们也不清楚。”
宋依安摇了摇头，“我们切磋完就离开了，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他晕倒在公路上。
他身上除了冰玄天造成的枪伤外，还有很多带着死气的爪痕，冰玄天说，伤他的人至少是归墟境。”
“归墟境？带着死气？”
黎明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龙战组的数据库里，记载过类似的气息，是擅长操控阴邪能量的邪修，但从来没在魔都出现过这么高阶的。”
他来回踱了两步，语气沉重：“这种死气很特殊，不是普通邪修能拥有的，更像是长期浸染亡魂、吸收死气修炼而成，能直接侵蚀经脉和生机，比魔化人的魔气还要难缠。”
冰玄天站在一旁，突然开口：“他的灵觉很敏锐，却还是被偷袭，说明对方的隐匿能力很强，而且对他的行踪有所预判。”
“预判行踪？”
宋依安疑惑地问，“难道是专门冲着他来的？”
“大概率是。”
黎明点点头，“瞬的‘应合天形’太特殊了，遇强则强，能在战斗中快速进化，这种体质对邪修来说，是绝佳的‘容器’或者‘养料’，要么夺取体质，要么吞噬他的气血来增强自身死气。”
宋依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瞬会伤得这么重，归墟境的高手专门偷袭，他根本抵挡不住。”
黎明带着冰玄天和宋依安走进大厦，来到医疗室外面的走廊。
走廊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医疗室里仪器的滴答声和符阵运转的微弱声响，淡金色的符光透过门缝溢出，与瞬体内散出的黑气隐隐交织。
“现在只能等他醒来了。”
黎明靠在墙上，语气沉重，“只有他醒来，我们才能知道事情的全貌，才能确认对手的身份、目的，也才能判断对方会不会再次出手。”
宋依安点了点头，看向医疗室的门，心里有些复杂。
她对瞬的印象，是那个狂傲、执着、只知战斗的武痴，可看到他此刻生死未卜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他看起来那么要强，没想到会落得这么狼狈。”
冰玄天看着医疗室的门，眼神平静：“他的道，就是战斗。打破自我，重塑自我，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软肋，太过专注于‘战’，就容易忽略周围的危险。”
“话虽如此，但这个对手也太隐蔽了。”
黎明插话道，“能在黄浦江畔这种开阔地带偷袭瞬，还不被我们察觉，说明对方不仅实力强，还擅长隐匿和追踪。”
“龙战组的监测仪器竟然没捕捉到任何能量波动，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宋依安皱起眉头：“会不会是混沌渊那边的势力？我听说很多邪异势力都盘踞在那里，经常有人潜入人间作案。”
“有可能。”
黎明沉吟道，“混沌渊的势力鱼龙混杂，确实有不少擅长死气和隐匿的邪修，但归墟境的高手很少亲自出手，除非是有特别重要的目标，瞬的体质，显然就是这个‘重要目标’。”
他顿了顿，补充道：“更麻烦的是，如果对方真的是冲瞬的体质来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瞬现在重伤昏迷，正是对方下手的好时机，我们必须加强戒备，守住医疗室。”
冰玄天微微颔首：“我来守。”
“不用，龙战组会安排人手轮值。”
黎明摆摆手，“你和安安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们。”
宋依安摇了摇头：“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好歹是我们把他带回来的，等他情况稳定了我们再走。”
黎明没有反对，三人并肩站在走廊里，气氛有些凝重。医疗室里的符光渐渐稳定，黑气的溢出也少了很多，显然净化符阵正在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