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沸腾的欢迎人潮,应付完必要的媒体采访和官方流程,日本队的队员们终于得以登上前往驻地酒店的大巴车。车窗外的喧嚣被有效地隔绝,车内顿时陷入一种混合着极致疲惫与残留兴奋的奇特安静。不少队员几乎是脑袋一沾座椅,就立刻陷入了沉睡。
迹部景吾坐在前排,优雅地交叠着双腿,虽然也显疲态,但依旧保持着基本的仪态。他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依旧不肯散去、追逐着大巴的狂热球迷,对身旁的桦地淡淡开口:“桦地,待会儿到了酒店,你自己安排。本大爷准你半天假。”
桦地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隐隐跳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大巴车终于抵达了球队下榻的酒店。队员们鱼贯而下,准备各自回房休息,或者与早早等候在酒店的家人团聚。
就在酒店大堂略显嘈杂的团聚氛围中,桦地崇弘那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站在原地,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大堂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他看到了她。
池田美惠并没有挤在迎接球员家属的最前面,而是站在一根巨大的大理石柱旁,安静地等待着。她换下了机场那身略显正式的连衣裙,穿着一件更显身材的柔软针织衫和修身长裤,少了几分庄重,却多了几分居家的温柔与亲近。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那个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沉默巨人,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酒店大堂的光线明亮而柔和,周围是其他队员与家人团聚的欢声笑语,记者们还在不远处捕捉着温情画面。但这一切,仿佛都与他们无关。
桦地走到美惠面前,停下脚步。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低头看着她,她也仰头望着他。没有立刻的拥抱,没有激动的言语,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
他可以看到她眼底淡淡的青色,显然为了来接他,她可能很早就开始准备,甚至没有休息好。她能闻到他身上还未完全散去的、属于长途飞行和激烈比赛的淡淡汗味,混合着运动喷雾的清冽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胜利者的疲惫与满足。
几秒钟的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然后,美惠向前迈了一小步,张开手臂,轻轻地环住了桦地那结实得如同岩石般的腰身,将侧脸贴在了他坚实而微微汗湿的胸膛上。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在她靠近的瞬间,桦地那肌肉贲张的手臂便已经抬起,以一种与他巨大身形不符的、近乎小心翼翼的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圈进了自己宽阔的怀抱里。
他抱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又仿佛是在确认她的真实存在。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下那强而有力的、略微急促的心跳,咚咚咚地敲击着她的耳膜,比任何语言都更直接地诉说着他的思念与激动。
美惠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充盈肺腑。她环在他腰后的手轻轻收紧,回应着他的拥抱。
周围的一切声音——家人的关切、朋友的调侃、记者的快门声——都仿佛被这个沉默而用力的拥抱隔绝在外。他们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也不需要向彼此诉说这一路上的艰辛与分离的挂念。
所有的语言,在肢体紧密相贴的温度与心跳交织的韵律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微微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清新的香气。这个简单的动作,蕴含了千言万语——我回来了。我很想你。我做到了。
她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如同寻求安慰的小兽,这个细微的动作同样传递着她的回应:欢迎回来。我知道你很辛苦。我一直都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分钟,也许更长。桦地的手臂微微松了些力道,但依旧环着她。美惠这才稍稍后退半步,仰起脸看着他,伸手轻轻拂去他额角一道已经干涸的汗迹,柔声问:“累坏了吧?”
桦地摇了摇头,依旧沉默,但那双看着她的眼睛,却比平时明亮了许多,里面清晰地映照出她的身影,再无其他。
“走吧,”美惠自然地拉起他那只布满厚茧、力量感十足的大手,触感粗糙却让她无比安心,“我做了些吃的,先回房间,你好好休息一下。”
桦地顺从地任由她牵着,高大的身躯微微弯下,配合着她的步伐,两人并肩穿过大堂,走向电梯间,将身后的喧嚣与荣耀暂时关在门外。
对于他们而言,胜利的狂欢属于团队和国家,而此刻这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的拥抱与陪伴,才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最真实也最珍贵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