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战场第一轮攻击开启,联军的庞大阵列完全铺开,远在后方安全区域的中心指挥室暂时摆脱了开战前极致压抑的气氛,得到了一口喘息的机会。
负责与突入神骸星小队保持联络的夜莺,突然从她的岗位上站起,径直走向中央指挥台。
不需要开口,仅仅从那紧抿的唇线,齐岁就已经断定——
这绝不是好消息。
夜莺在他面前站定,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度:“大统领,秦长官及其小队所有通讯信号已于三分钟前彻底中断,当前状态为‘失联’。请求下一步指示。”
指挥室内,专注于各自屏幕和数据的军官们动作齐齐一顿,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聚焦过来。
前往敌人大本营核心地带后失联,这本就是预料之中概率极高的情况,早就列入风险评估预案。
可当“失联”两个字真的被正式汇报出来,化为冰冷的现实,沉重的不安依旧不受控制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正面战场打得再漂亮,战术再精妙,也只是牵制,无法取得真正决定性的胜利。联盟此战真正的胜负手,关键在于秦念。
如今联系中断,他们就像是失去了眼睛和耳朵,对星球内部正在发生的剧变一无所知。任何计划外的变故、突发危机,他们都无法第一时间感知,更不要说做出有效应对。
齐岁的心沉了下去,搭在指挥台边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但脸上没有表露。
“持续追踪所有备用频段与预设紧急信号,量子扰动监测阵列功率提升至最高。一旦捕捉到任何可识别的联络尝试,无论信号强度如何,立刻向我汇报。”
他略微停顿,目光扫过指挥室内或紧张或忧虑的面孔:“至于神骸星上的情况……专注正面战场,不必过度担忧,秦念会完成任务。”
“秦念”这个名字一出,像一根定海神针,将刚刚升起来的不安给压了下来。那位立于全宇宙食物链顶端的不败传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保证。
指挥室内的空气为之一清,不少军官下意识挺直了背脊,眼中的动摇被重新燃起的坚定取代。
是的,那是秦念,他怎么可能会失败!
将周围人细微的情绪波动安抚下去,齐岁将注意力投向前方巨大的战场全息星图,命令有条不紊地继续下达,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天……额,齐统领你完全不用担心主人的情况啦。”
脑海中没有任何征兆地响起一个声音,齐岁的背脊绷直,又在零点几秒内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肌肉记忆般的警惕过后,他才想起这是什么。
出发前,秦念将一只叫做二狗的小白蛇暂时寄放在他这里,小白蛇平日里隐匿在无法观测的异空间夹层,拥有直接与他进行意识对话的能力。
但这种完全绕过听觉,直接作用于思维的通话方式,齐岁到现在还没有适应。
那条自来熟的古怪小蛇,总在开口时下意识带出“天”字口癖,在他脑子里喋喋不休:
“只要是主人想要达成的目的,就没有完不成的!就算是人工智能,到了主人面前,也只有被耍得团团转的份啦。”
“我知道。”
齐岁在心中默念回应,思维传递的念头又简洁又克制。
他对这条突然出现,显然与秦念关系匪浅的“蛇”充满了疑问。与秦念相处许久,真没有想到那人身上还藏着这么多超乎想象的秘密。
不过转念一想,这倒也完全符合那人的一贯作风。
永远深不见底,永远留有后手。
这条与秦念相处时间可能比自己还要久远的小蛇,似乎知晓许多关于秦念的往事与底细。但现在,显然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
齐岁将探究的想法压下,反正这条小蛇藏不住话,活像个大漏勺,它自己迟早会忍不住,把知道的事情一点点漏给他听。
没有听到齐岁在意识中继续回应,二狗忍不住在他脑海里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委屈:
“每次都是这样,一到这种打大boSS的关键场面,主人就把我给扔出来!我就这么碍眼吗?我的录像指标达不成该怎么办,温阳绝对要扒了我的皮……哎,我简直就是食物链最底端的小可怜,谁都能欺负一下。”
它在脑内模拟了一番凄惨的未来,又自我安慰起来。
“现在只能等一切结束之后,再去好好求一求主人,让他给我开个后门权限,调取一下当时的时空记录看看……”
但一想到上次为了类似的事情去恳求秦念,秦念眼皮都没抬,直接要求它打扫一个月的宅院当做交换,二狗就头疼。
明明主人手下有那么多乖巧能干的精怪傀儡负责打理一切,为什么偏偏要让它这个堂堂世界意识去干这种粗活?
它只是一条蛇啊!一条肩负回收小世界重要任务、记录主人故事、有追求的蛇!
果然,主人恶劣的性子就是刻在底层逻辑里的!
齐岁在指挥的间隙,默默接收着脑海中这些信息。听到“温阳”、“开权限看过去”这些陌生的名字和听起来就离谱至极的操作,他没有出声打断,只是将这些信息记下。
与秦念相关的一切,再离奇也变得可以接受。
和齐岁进行交流,通常都得不到什么热情回应,二狗早就习惯了。
它丝毫不觉得自己暴露了什么,主打一个想到哪里就说哪里,完全不隐藏。与它那个心思深沉,说话真真假假,永远藏着无数秘密的主人简直是两个极端。
所以,秦念到底是怎么养出来这样一只傻白甜的?
“他应该是担心你在那种层级的战斗中被波及,才让你跟着我。”
齐岁在意识中平静地回应了一句。正从天南扯到地北的二狗,思维停滞了一瞬,努力回忆了好几秒,才将齐岁这句话和自己漫长的抱怨开头对上号,它甩了甩尾巴。
“才不是呢!他就是嫌我碍眼!这次出发前还说我,就像蹲在游戏高手旁边看打游戏的菜狗,什么都看不懂,只知道瞎嚷嚷着指点江山……这评价也太伤蛇心了!”
它顿了顿,又不服气地补充了一句:“明明主人自己唠叨起来的时候,话比我还多呢。”
有时候确实如此。
齐岁在心中默默赞同了这一点。
出发前,秦念对他提过:“二狗话多,但还算有一点用。你可以随便使唤它跑腿,或者扔点不轻不重的任务给它,实在嫌吵,就让它自己找个地方玩去。”
想到这里,齐岁悄无声息地锁定了下方观战席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亥伯里昂铸造者的代表,锻石,正静静地坐在那里,姿态放松,与周围其他势力代表并无二致,似乎全然沉浸在战局的观看中。
齐岁在意识中淡淡开口,下达了第一个指令:“二狗,去盯着锻石,注意他的细微动作和信息传递。”
脑海中的絮叨瞬间停止。
小白蛇所有的委屈和抱怨一扫而空,俨然成了一个接到了重要使命、斗志昂扬的……特工蛇。
二狗的视线立刻跟随着齐岁的余光,投向了锻石。猩红色的蛇瞳危险竖起,它吐着信子:“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