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爆发第十年,公元2036年8月14日,星期五,夜。
地点:湖南省长沙市雨花区,“磐石”要塞核心区,“潇湘阁”酒店顶层,大型宴会包间“洞庭春晓”。
长沙的夏夜,湿热依旧,却已被“磐石”要塞强大的环境调控系统驯服了大半。酒店外,巨大的“岳麓壁垒”如同沉默的钢铁山脉,在探照灯光柱的切割下泛着冷峻的金属光泽。街道宽阔整洁,高效节能的磁悬浮轨道车无声滑过。穿着墨绿色作训服的世安军巡逻队,踩着“磐石II型”轻型动力外骨骼特有的液压节奏(嗤——嗤——),三人一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偶尔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本土居民或拿着特殊通行证的外来幸存者,在宵禁前匆匆走过,身影在巨大的合金墙体和高耸的自动哨戒炮塔下显得渺小而谨慎。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臭氧和远处湘江水汽的混合气息,秩序井然,却也压抑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潇湘阁”酒店顶层,“洞庭春晓”包间内,气氛却与外面的森严截然不同,呈现出一种刻意营造却又暗流汹涌的“松弛”。
包间极尽奢华。厚重的红木圆桌光滑如镜,反射着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流泻下的柔和光芒。墙上挂着意境悠远的湘绣山水,角落摆放着精致的仿古瓷器。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雨花区核心地带璀璨的灯火,映照着远处壁垒冰冷的轮廓。空调系统无声运转,将温度恒定在人体最舒适的区间,空气中漂浮着顶级雪茄的醇香、雨后龙井的清新以及桌上珍馐佳肴散发出的浓郁香气。
桌上菜肴琳琅满目,是末世中顶尖的享受:清蒸长江刀鱼、湘味腊味合蒸、洞庭野生鳖裙羹、炭火炙烤的雪花和牛、舰队特供的无土栽培蔬果沙拉、甚至还有一小盆难得一见、来自珠江口特种渔场养殖的肥美大闸蟹。
李峰坐在主位,姿态放松。他身上依旧是一身质地柔软的深灰色亚麻衬衫和长裤,脚上换了双舒适的软底布鞋。他仿佛对周遭的紧张气氛浑然不觉,正专注于对付手中一只蒸得橙红油亮的大闸蟹。动作细致而专注,蟹八件(特制的合金工具,小巧精良)在他指间灵活转动,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他耐心地剔出一块块饱满莹白的蟹肉,蘸上姜醋,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惬意,仿佛这只是一场寻常的老友聚会。
巨大的圆桌旁,坐着北方黄河以北五大势力的首领:甘肃-宁夏控制者张铁林(矮壮敦实,眼神闪烁)、河南“黑水集团”头领陈枭(面容阴鸷,独眼锐利)、山东“复兴联盟会”首领“阎罗”张擎(脸色苍白阴郁)、河北复兴军头领赵立诚(保养得宜,笑容圆滑)、东北实际控制者韩振邦(魁梧粗豪,敞着翻毛皮袄)。他们各自的心腹被客气的“请”到了宴会厅外专用的休息室,由世安军“陪同”。
五大首领面前的餐具精美,菜肴热气腾腾,香气诱人,但除了李峰,真正动筷的却寥寥无几。张铁林小心翼翼地夹了几片蔬菜,食不知味地咀嚼着;陈枭抽着雪茄,目光深沉地打量着李峰;赵立诚端着酒杯,小口抿着,笑容僵硬;韩振邦倒是显得豪放些,撕扯着一只烤羊腿,但咀嚼的动作带着刻意的不在乎;唯有张擎,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面前的餐具几乎没动,那双阴郁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峰,仿佛要穿透那层看似随意的伪装,看到冰封的深渊。
时间在沉默与食物的热气中缓慢流逝,只有李峰剔蟹壳的细微声响和远处隐约的巡逻脚步声。压抑感如同无形的潮水,不断上涨,冲刷着每个人的神经。
终于,李峰放下手中的合金蟹针,拿起旁边雪白柔软的湿毛巾,细致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连指缝都不放过。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不发出一点声音。擦拭完毕,他才抬起头,目光随意地扫过桌旁五人,如同巡视自家园圃的园丁。
“北边那头大白熊,”李峰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咀嚼蟹肉后的慵懒余韵,仿佛在闲聊天气,“伊万·伊万诺维奇,最近爪子伸得有点长。几位怎么看?”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如同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张铁林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放下筷子,脸上堆起近乎谄媚的笑容,声音带着西北口音的粗粝:“将军明鉴!那老毛子在西伯利亚冰天雪地里窝了十年,仗着地广人稀丧尸威胁小,又不知从哪搞了点破烂玩意儿,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竟敢觊觎咱们的地盘?我看他就是欠收拾!只要将军您一声令下,我张铁林第一个带兵北上,把他那熊窝给他端了!”
他语气激昂,带着明显的表忠意味。作为李峰亲手扶植、踩着旧主马占山尸体上位的“代理人”,他比任何人都更需要紧紧抱住世安军这条大腿。
陈枭吐出一口浓烈的雪茄烟雾,独眼在烟雾后闪烁着精明的算计,声音低沉沙哑:“伊万诺夫盘踞西伯利亚多年,依托严寒地利和复杂地形,易守难攻。他手下那帮亡命徒习惯了苦寒环境,装备虽然老旧,但韧性强。贸然开战,消耗巨大。况且……”他顿了顿,独眼瞥了一眼李峰,“舰队那边似乎有人在偷偷给他塞东西?虽然可能只是些淘汰货,但数量堆起来也是麻烦。将军,对付这种人,硬碰硬不如釜底抽薪。若能掐断他的补给线,或者……让舰队那边给点压力,让他后院着火,才是上策。” 他点出了问题的关键,也暗示了自己对更深层信息的掌握。
赵立诚放下酒杯,脸上挂着商人般的精明笑容,声音圆滑:“陈兄言之有理。打仗嘛,打的是钱粮,打的是后勤。老毛子那边穷得叮当响,全靠抢掠和一点残余的工业底子撑着。咱们要跟他耗,自然能耗死他。不过嘛,北方几省刚刚经历整合,百废待兴,民众也需要休养生息。依我看,若能通过外交或经济手段加以遏制,让其知难而退,避免大规模冲突损耗元气,才是上善之策。” 他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核心是避免消耗自己的实力。
韩振邦撕下一大块羊肉,嚼得满嘴流油,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东北腔:“啥看法?干就完了呗!那熊瞎子敢呲牙,就敲掉他的熊牙!老子手下那帮崽子,在冰天雪地里跟丧尸、跟变异兽斗了十年,最不怕的就是吃苦玩命!不就是西伯利亚吗?只要将军给足枪炮给养,老子带人给你一路推到乌拉尔山!” 他的表态看似粗豪勇猛,却也带着试探——要枪炮给养。东北地广人稀,资源匮乏,装备落后,正需要输血。
张擎看着其他四人或附和、或献策、或试探,那张苍白阴郁的脸愈发阴沉。他猛地灌了一口辛辣的白酒,仿佛要将胸中的憋闷和怨毒一同烧下去。他“啪”地一声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声音带着刻骨的冰冷和毫不掩饰的怨恨:
“看法?哼!我看他就是匹饿狼!但他再饿,也知道北边有大片无人区可以去啃!不像某些人,占了南方膏腴之地还不够,手还伸得这么长,管到黄河以北来了!怎么?收拾了马占山还不够,还想把我们都当枪使,去替你啃西伯利亚这块硬骨头?伊万诺夫有舰队喂食,我们有什么?拿什么去打?拿命填吗?到时候我们的人死光了,血流干了,地盘正好让将军您不费吹灰之力收入囊中?真是好算计!”
他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赤裸裸地撕开了温情面纱下残酷的权力本质,带着浓重的火药味和强烈的挑衅。包间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张铁林脸色发白,陈枭独眼微眯,赵立诚笑容僵在脸上,韩振邦咀嚼的动作也停下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张地在李峰和张擎之间游移。
李峰面对这近乎咆哮的质问,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他甚至拿起酒壶,慢悠悠地给自己那只二两容量的青花瓷小酒杯斟满了清澈如泉却蕴含惊人力量的白酒。酒液入杯,发出细微悦耳的清响。
他放下酒壶,这才抬眼,目光平静地迎向张擎那双燃烧着怒火和恨意的眼睛。那眼神深邃如同寒潭,平静得可怕,仿佛张擎的咆哮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微风。
“几位首领多是雄踞北方多年的豪杰,各有根基。”李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世安军无意越俎代庖,更无意染指黄河以北。” 这句话让张铁林、陈枭等人心中微微一松,却又更加警惕——铺垫之后必有转折。
果然,李峰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随意:
“不过,天下幸存者,皆是大灾变后挣扎求存的同胞。互通有无,方能共渡时艰。世安军有意,与北方开通互市。”
“互市?”赵立诚眼睛一亮,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李峰微微颔首:“黄河以南,湘江、珠江、长江流域,由世安军掌控的富庶城市——长沙、武汉、南昌、广州、福州、南宁……所有商埠,向持有五大势力授权牌照的商队开放。”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抛出了第一个重磅筹码:
“世安纸币(一种信用稳定、依托庞大物资储备和武力保障的末世硬通货),与各位辖区内流通的货币(多为粮票、贵金属代币或强制信用券),设立官方兑换汇率。初步定为一比七。”
“一比七?!”韩振邦差点被嘴里的羊肉噎住,失声叫了出来!这意味着他们手里那些价值有限的区域货币,可以按极其优惠的比例兑换成世安纸币!有了世安纸币,就能在南方那些物资充裕、秩序稳定的城市购买到他们急需的粮食、药品、布匹、甚至是一些工业制成品!这是巨大的利诱!
陈枭的独眼中精光爆闪,心中飞速盘算着其中的利润空间。张铁林更是激动得搓着手。赵立诚脸上那商人般的笑容变得无比热切。连张擎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贪婪,但立刻被更深的警惕和猜忌压了下去。
李峰仿佛没看到众人的反应,继续平静地说道:“此外,世安军旗下的军工厂,生产的轻量级武器——自动步枪、冲锋枪、轻机枪、火箭筒、配套弹药、单兵通讯器材、乃至部分经过简化的‘磐石-I型’外骨骼护甲(非动力型),均可纳入互市贸易清单。”
武器!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火焰!末世之中,粮食是命,武器就是延续命脉的獠牙和利爪!掌控粮食和武器,就掌控了生存和发展的根本!世安军的制式武器,其可靠性、耐用性和威力,远非他们各自地盘上那些小作坊拼凑出来的土造枪械可比!有了稳定的武器来源,他们的武装力量将得到质的提升,对内镇压反抗、对外抵御丧尸和其他势力侵扰的能力将大大增强!这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当然,”李峰话音一转,打破了众人眼中燃起的炽热,“这些武器弹药,并非无偿提供。需以实物进行等值交换——粮食、棉花、成品油、各类金属矿石(尤其是稀有金属)、废旧钢铁、乃至经过初加工的木材、皮革等战略资源。具体兑换比例、细则、物流保障以及安全监管,由我们双方派出的专门团队后续协商敲定。”
他端起那杯斟满的、在灯光下折射出清冽光泽的白酒,目光平静地扫过五人各异的脸庞:
“条件,就是这些。各位首领,意下如何?”
巨大的诱惑与未知的风险摆在面前。包间内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五人都在飞快地盘算着利弊:
互市带来的物资和武器,是实打实的好处,能极大地增强自身实力。一比七的汇率更是近乎白送的好处。但代价呢?天上不会掉馅饼!将军抛出如此诱人的条件,必然要求对应的回报!而且,互市一旦开通,世安军的影响力将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他们的地盘,经济命脉将被部分掌控。这是裹着蜜糖的毒药?还是通往更强盛未来的钥匙?
张铁林内心挣扎最小,他本就是李峰扶持的傀儡,没有拒绝的资本,只有拼命表现的欲望。他几乎是第一个就想开口应承下来。
陈枭则想得更深。他本就倾向于依附世安军,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投名状和契机。互市和武器供应简直是瞌睡送枕头!但将军如此慷慨,所求必然更大!他压下心中的激动,等待李峰的下文。
赵立诚在权衡:互市带来的丰厚利润足以让他实力倍增,但代价是什么?他需要知道将军真正的目标。
韩振邦呼吸粗重,武器!他最缺的就是好武器!有了世安军的装备,他那些彪悍的拓荒团就能变成真正的精锐!东北广袤的土地和资源就有了变现的渠道!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划算!但他也明白,便宜不是那么容易占的。
张擎内心的贪婪早已被更深的警惕和怨毒吞没。他太了解李峰了!这看似慷慨的馈赠背后,必然是更苛刻、更阴险的枷锁!他绝不相信世安军会无缘无故地大发善心!这一定是陷阱!是李峰要彻底吞并北方的第一步!他绝不能轻易就范!他要撕开这层虚伪的面纱!
就在张铁林激动地想表态、陈枭和赵立诚犹豫权衡、韩振邦跃跃欲试之际——
“将军!”张擎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撑着光滑的红木桌面,身体微微前倾,苍白的脸上因激动和愤怒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那双阴郁的眼睛死死锁定李峰,声音尖锐而充满敌意:
“好!互市!武器!确实诱人!诱人到让人不敢相信!将军,世安军家大业大,给我们这些‘穷邻居’如此丰厚的回报,图的是什么?您就别绕弯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您想要我们拿什么来换?!”
他几乎是吼出了所有人心底的疑问!包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峰身上,等待那个注定沉重的答案。
李峰端着酒杯的手稳稳停在半空,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张擎的爆发早在他预料之中。他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笑意。他放下酒杯,没有立刻回答张擎,而是将目光投向包间厚重的雕花木门,仿佛在等待什么。
这无声的举动,让张擎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就在这死寂的瞬间——
“咚咚。”
两声礼貌但清晰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李峰的声音平静无波。
雕花木门无声地被推开。王小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合身的黑色立领作战服,脸上带着那招牌式的、痞气中透着冷酷的笑容。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侧身让开一步。
一个身影,踉跄着被王小虎身后两名穿着暗刃制服、面无表情的士兵推了进来。
此人身材矮小精悍,穿着一身沾满泥污和干涸血迹的破旧黑色劲装,脸上有几道未愈合的擦伤,眼神惊惶如同受惊的兔子,正是半个月前,张擎花费巨大代价派往广州、潜入双子大厦核心区执行刺杀李峰任务的顶级杀手——代号“毒蛇”!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张擎脑海中炸开!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椅背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他精心策划、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刺杀行动,他最后的疯狂反扑……失败了!而且人赃并获!毒蛇竟然落在了李峰手里?还被带到了这里?!完了!
毒蛇被推搡到包间中央,强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当他看到主位上那个穿着便装、面容平静的男人时,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他猛地抬头,目光惊恐地扫过众人,最后死死定格在面色惨白、眼神怨毒的张擎身上!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将军饶命!饶命啊!”毒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指着张擎,语无伦次地嘶喊道:“是他!是‘阎罗’张擎!是他出的钱!是他指使我的!他给了我半吨黄金和三车皮粮食做定金!要我务必潜入广州,找机会……找机会……”他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拼命磕头,额头撞击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恨您除掉了他的靠山(指被世安军整合时清洗掉的旧势力残余),他发誓要您血债血偿!他还说……还说事成之后,要联合其他几家,把世安军赶回长江以南!我说的句句属实!将军饶命啊!”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张擎心上!也砸得在场其他四人心脏狂跳!包厢内死寂得只剩下毒蛇砰砰的磕头声和他粗重恐惧的喘息。
张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看向李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穷途末路的疯狂!“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李峰!你为了栽赃我,随便找了个死囚来演戏!你好毒的心……”他嘶吼着,试图否认,但声音却在李峰那平静得可怕的目光注视下,越来越弱,越来越苍白无力。
李峰依旧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然而,包间门口的情景,彻底击碎了张擎最后一丝侥幸!
毒蛇身后,一个穿着深灰色中山装、面容沉稳、气质干练的中年男人,缓缓地从王小虎身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平静地站在包间门口,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张擎,然后微微垂首,对着主位的李峰恭敬地行了一礼。
“罗……罗云山?!”张擎如同见了鬼一般,尖声叫了出来!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背叛而变得扭曲!这是他最倚重的心腹!是他复兴联盟会的二把手!是他视为左膀右臂、一同策划了刺杀行动的“兄弟”!
为什么?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站在李峰那边?!
一瞬间,张擎全明白了!什么刺杀计划,什么最后的疯狂……他所有的谋划,他复兴联盟会内部的风吹草动,甚至他引以为傲的秘密据点……在李峰面前,如同透明的玻璃鱼缸!他被李峰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罗云山,这个他最信任的人,早已被世安军策反!
巨大的屈辱、被彻底愚弄的愤怒、以及灭顶之灾降临的绝望,瞬间吞噬了张擎的理智!
“李峰!我操你妈——!”
张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咆哮!所有的恐惧、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只剩下最原始的、与敌偕亡的疯狂!他猛地抓起桌上那把沉重的黄铜餐刀(虽是餐具,但边缘锋利),不顾一切地朝着几步之外、依旧端坐不动的李峰猛扑过去!动作快如疯狗!
“将军小心!”离李峰最近的张铁林吓得尖叫出声!
陈枭瞳孔猛地收缩!赵立诚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韩振邦也瞪大了眼睛!
然而,王小虎动了!
他如同一道蓄势已久的黑色闪电!在张擎刚刚离座、餐刀寒光乍现的瞬间,就已经动了!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花哨,只有一个字——快!
“嘭!”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肉体撞击声!王小虎的右脚如同攻城锤,带着万钧之力,精准无比、狠辣至极地踹在张擎全力扑出的身体侧面——腰肋与胸腹交界处!
“咔嚓嚓!”
清晰的骨裂声伴随着内脏破裂的闷响清晰可闻!
“噗——呃啊!!!”
张擎的身体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飞的破麻袋,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在半空中弓成了一只大虾,口中喷出的鲜血混合着碎裂的内脏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他手中的餐刀无力地脱手飞出,叮当一声掉在远处的地毯上。他整个人重重地砸回地面,翻滚了几圈,蜷缩在厚实的地毯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中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呻吟,鲜血从他口鼻中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一大片地毯。
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那双充满了怨毒、不甘和彻底绝望的眼睛,却死死地、死死地瞪着李峰的方向,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整个包间内一片死寂。只有张擎那濒死的、痛苦的喘息声在回荡。血腥味瞬间盖过了食物的香气。陈枭的雪茄掉在了地上,火星四溅。赵立诚脸色煞白,嘴唇哆嗦。韩振邦握着羊腿的手僵在半空。张铁林更是吓得瘫软在椅子上,大气不敢出。
李峰依旧端坐着,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他平静地看着在地毯上痛苦挣扎、如同濒死蠕虫般的张擎,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物品。那目光,如同九天之上的神只,俯瞰着尘埃中即将湮灭的蝼蚁,只有彻底的冰冷和漠然。
“清理掉。”李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冰珠落玉盘。
罗云山——张擎那位刚刚“背叛”的二把手,此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动作沉稳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安装了消音器的qSZ-92式半自动手枪(世安军情报人员标配),迈步走到蜷缩在地、因剧痛和恐惧而不断抽搐的张擎面前。
张擎似乎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挣扎着抬起头,鲜血模糊的视线死死盯着罗云山,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难以置信的质问。他想嘶吼,想咒骂,但涌出的只有更多的血沫和破碎的脏器。
罗云山没有避开他的目光,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但瞬间便被一种冰冷的决绝取代。他没有任何犹豫,抬手,枪口对准了张擎那颗沾满血污的头颅。
“噗!噗!噗!噗!噗!噗!噗!”
七声经过消音器处理、如同闷锤敲打湿布的枪声,在死寂的包间内急促而冷酷地响起!每一声都伴随着张擎身体的一次剧烈震颤!
子弹精准地贯入张擎的头颅、心脏、胸腹!暗红的血花伴随着破碎的组织,在昂贵的地毯上不断绽开、蔓延!
罗云山的手很稳,眼神冰冷如同手术刀。他直到将弹匣里的子弹全部打空,直到张擎的身体彻底停止抽搐,变成一滩毫无生气的血肉模糊之物,才缓缓垂下枪口。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与桌上精致的菜肴香气混合成一种地狱般的诡异气息。
包厢内鸦雀无声。剩下四位北方首领,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张铁林面无人色,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陈枭的独眼死死盯着地毯上那滩迅速扩大的暗红,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赵立诚脸色惨白,手指死死抠着桌沿,指节发白;就连最为粗豪的韩振邦,也放下了手中的羊腿,脸上的横肉僵硬无比,看向李峰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恐惧!
两名面无表情的暗刃士兵走了进来,动作娴熟而麻利。他们像拖拽一件垃圾般,一人拽住张擎尸体的脚踝,另一人托住肩膀,将还在滴血的沉重尸体毫不费力地拖离了包间。沉重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厚厚的地毯上,留下了一道粘稠、暗红、触目惊心的长长拖痕,从张擎毙命的位置一直延伸到门口,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包间的门再次无声地合拢。
血腥味依旧浓烈。桌上那盆清蒸大闸蟹的热气似乎都凝滞了。王小虎如同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重新退回到门侧的阴影里,抱着双臂,嘴角依旧挂着那丝若有若无的、带着野性和痞气的笑容。罗云山则默默地站到了李峰的身后侧方,微微垂首,姿态恭敬,仿佛刚才那个冷酷开枪处决旧主的人不是他。
李峰拿起那张雪白的湿毛巾,再次细致地擦了擦手,仿佛要擦掉空气中无形的血腥。然后,他重新拿起筷子,旁若无人地从面前的蟹壳里剔出一块饱满的蟹黄肉,蘸了点姜醋,送入口中,细细品味。动作从容优雅,与几分钟前那血腥的处决场面形成了地狱天堂般的强烈反差。
他咽下蟹肉,拿起酒杯,目光平静地扫过脸色煞白、心神俱震的剩下四位北方巨头,眼神落在韩振邦和赵立诚身上:
“山东的事,解决了。”他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日常小事,“那么,关于刚才的交易,还有刚才说的……去莫斯科‘喝茶’的事,”他微微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两人,“应该……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
局势瞬间明朗!
张铁林(甘肃):李峰亲手扶植的傀儡,早已是世安军的一部分!他第一个反应过来,如同抓到救命稻草,猛地站起,激动得语无伦次:“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将军!我张铁林唯将军马首是瞻!您指哪我打哪!别说莫斯科,就是打到北极圈,我老张也绝不含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狂热表忠。
陈枭(河南):这位心思深沉的枭雄,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后,迅速看清了形势。李峰展现出的雷霆手段和深不可测的掌控力让他再无任何侥幸!他缓缓站起身,扔掉手中熄灭的雪茄,对着李峰深深一揖,声音低沉而郑重:“将军智深似海,手段通神。陈枭服了!愿率‘黑水’上下,为将军前驱!赴汤蹈火,誓死追随!”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彻底投诚!罗云山的现身,更是让他明白,任何侥幸和摇摆都是致命的。
罗云山(新任山东首领):他上前一步,站在李峰侧后方,对着韩振邦和赵立诚微微颔首,声音沉稳有力:“山东之事已了。复兴联盟会上下,今后唯将军之命是从。北上莫斯科,云山愿为先锋!” 他代表着刚刚被雷霆手段“整合”的山东势力,成为了李峰手中新的、更听话的棋子。
三比二!
不,在张擎被当众处决、罗云山临阵倒戈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四比零!张铁林、陈枭、罗云山(山东),再加上李峰本身代表的世安军(南方),北方五大势力中已有四家明确站队!
此刻,只剩下河北赵立诚和东北韩振邦。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庞大压力,如山崩海啸般向着两人倾轧而来!这股压力,来自李峰那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权的目光,来自王小虎阴影中如同实质的杀气,来自空气中尚未散去的浓烈血腥,更来自桌上那三位“新晋”盟友冰冷而带着审视意味的注视!
拒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立刻成为张擎第二!意味着自己的地盘将被眼前这四股力量(世安军+张铁林甘肃+陈枭河南+罗云山山东)联手从地图上抹去!没有任何侥幸!李峰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策反张擎的二把手,能在他们的宴席上,如同宰杀鸡犬般处决一位与他们平起平坐的北方枭雄……对付他们两个,只会更加轻松写意!
同意?虽然同样是被当枪使,去啃西伯利亚那块硬骨头,但至少能获得互市的巨大好处,获得梦寐以求的武器供应,地盘和权力暂时还能保住。甚至,如果运作得当,在这次“北狩”中表现突出,未尝不能在世安军主导的新秩序中分得更大一杯羹!
韩振邦脸上横肉抽搐了几下,那双如同草原狼般的眼睛里,所有粗豪和凶悍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敬畏取代。他猛地抓起桌上那巨大的酒杯(里面是满满的白酒),站起身,对着李峰,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
“将军!我老韩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但我知道啥叫识时务!啥叫真英雄!您刚才的手段,我服气!心服口服!没说的!以后我东北军,就是将军您手里的一把刀!您指哪,我砍哪!打到莫斯科?干他娘的!我老韩第一个冲!” 他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仿佛在灼烧掉最后一丝犹豫。
赵立诚最后一个站起身。这位精明的商人脸上,所有的圆滑笑容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面对绝对力量时的苍白和臣服。他端起自己面前那只小小的二两酒杯,双手微微有些颤抖地捧起,对着李峰,声音干涩却清晰无比:
“将军……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今日,赵某……心悦诚服!河北复兴军,愿附将军骥尾。互市,北狩……但凭将军驱策!” 他也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姿态放得极低。
尘埃落定!
李峰看着眼前齐刷刷站立的四人(张铁林、陈枭、罗云山、韩振邦、赵立诚),看着他们眼中残留的恐惧、敬畏、臣服以及对新利益的渴望,嘴角终于向上扬起一个清晰而满意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胜利者的张扬,只有一种深沉的、掌控一切的平静。
他端起自己那只小小的青花瓷酒杯,对着众人,微微颔首:
“好。为了黄河以北的安宁,为了世安,为了……莫斯科的雪。干杯。”
“干杯!”
“敬将军!”
五人齐声应和,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般的激动和一种踏上新船的不安与期待。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弥漫着血腥气的奢华包间内回荡。
这一刻,北方黄河以北的庞大版图,在李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智谋与雷霆杀伐之下,彻底完成了整合与力量的统合。一盘散沙被强行捏合成一只指向西伯利亚的拳头。而李峰,端坐主位,如同掌控棋局的弈者,静待着北狩的号角吹响,静待着莫斯科的雪落在那片被野心染红的土地上。他的心智,他的手腕,如同烙印般,深深镌刻在今晚每一个见证者的灵魂最深处,化为难以磨灭的敬畏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