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爆发第十年,公元2036年8月18日,星期日,上午。
地点:湖南省长沙市,世安军华南大区磐石军政总部大楼,顶层观景阳台。
入秋的晨风,已褪去了夏末的燥热与粘稠,裹挟着湘江的水汽和远处山林的清冽,穿过高耸的合金壁垒,掠过下方秩序井然的城区,最终拂上高达百米的大厦顶层。这风带着一丝初寒的锋锐,吹动着李峰身上那件深灰色的立领军装常服下摆,猎猎作响。末世十年的气候变迁愈发诡异莫测,夏天似乎被压缩,而秋冬则被拉长、冻结,一年冷过一年,仿佛星球本身也在哀悼这场席卷全球的死亡盛宴。
李峰独自凭栏。阳台极其宽阔,由高强度的防弹玻璃和无缝合金框架构筑成半封闭的穹顶空间,视野无垠。下方,是如同棋盘般被“磐石”秩序重新规划的钢铁丛林——宽阔的主干道如同动脉,高效运转的磁悬浮轨道车无声滑过;经过加固改造、窗明几净的高楼如同堡垒;规划整齐的能量塔散发着稳定的微光;远处隐约可见的“嘉禾”农场巨型穹顶,折射着初升朝阳的光芒。秩序,冰冷而高效,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法则。
而在更远的视野尽头,巨大的“岳麓壁垒”如同沉默的钢铁山脉,蜿蜒起伏,将这片人类最后的喘息之地紧紧环抱。壁垒之外,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靠近壁垒的缓冲地带,曾经繁华的城市街区被强制清理,化作焦土与雷区,唯余钢筋水泥的残骸在荒草中倔强地探出头颅,如同大地溃烂后暴露的森森白骨。而在缓冲区之外,真正的荒野,则是被疯长的变异植物彻底吞噬的死亡乐园。墨绿色的藤蔓如同巨蟒缠绕着倾塌的摩天大楼外墙,爬山虎的变异种覆盖了废弃的街道和车辆,形成一片起伏蠕动的、生机勃勃却又死气沉沉的绿色“海洋”。那些在阳光下缓慢移动、步履蹒跚的活尸身影,星星点点地散落在这片绿色的坟场之中,如同海洋里漂浮的垃圾。它们对距离的感知似乎被扭曲了,对近在咫尺的壁垒威胁视而不见,只是遵循着某种混乱的本能,在藤蔓和废墟间漫无目的地徘徊。阳光照在它们身上,发出腐朽的微光。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当夕阳沉入那片绿色海洋的地平线,黑夜降临,这些看似无害的行尸,将会如同被激活的诅咒,蜕变成速度惊人、嗜血狂暴的夜魔。那时,壁垒之外,将是地狱之门洞开的景象。
李峰的目光,此刻并未投向那片危险的荒野,而是聚焦在壁垒内侧那宽阔的、直通外界的合金闸门附近。
几支风格迥异、却都带着末世粗犷野性的车队,正依次驶离“磐石”的钢铁怀抱。
? 打头的是甘肃-宁夏张铁林的队伍:几辆改装过的东风猛士越野车开路,中间簇拥着两辆刷着土黄色沙漠迷彩、加装了重机枪塔的重型装甲运兵车,车身上喷涂着醒目的“西北联合开拓团”字样。尘土飞扬,带着一股黄土高原的粗粝。
? 紧随其后的是河南陈枭的“黑水”车队:清一色的黑色涂装军用卡车和改装皮卡,车窗贴着深色膜,显得低调而精悍。每辆车的引擎盖上,都喷涂着一个狰狞的黑色狼头徽记。
? 山东新任首领罗云山的车队则混杂一些:部分缴获自马占山残部的旧式装甲车,夹杂着几辆崭新的、由世安军半卖半送提供的“磐石-I”型轻型轮式步战车(去除了部分先进火控系统),车身上还残留着匆忙覆盖旧标识的痕迹,显得有些杂乱。但行进间秩序井然,显示出罗云山对这支新力量的初步掌控。
? 河北赵立诚的车队最为“体面”:几辆保养得不错的末世前豪华品牌防弹SUV,夹杂着几辆涂装整洁、如同末世前礼宾车般的军用客车。车窗甚至擦拭得透亮,隐约可见里面穿着相对干净制服的人员。
? 殿后的是东北韩振邦的车队:油漆斑驳的军用卡车居多,车厢敞开,满载着穿着翻毛皮袄、扛着长枪短炮、面相彪悍的汉子,几辆履带式装甲车殿后,发动机轰鸣震耳欲聋,带着一股关外风雪打磨出的蛮霸之气。
五支车队,代表着黄河以北五股桀骜不驯的力量。此刻,它们如同被安抚的猛兽,暂时收起了利爪,在主人的意志下,缓缓驶向北方那片更寒冷、更血腥的战场。
这几天,这五位在各自地盘上呼风唤雨的枭雄,被李峰“邀请”在长沙盘桓。他们参观了“磐石”军高度机械化的训练基地,观摩了舰队技术加持下的自动化武器生产线,目睹了“嘉禾”农场那近乎科幻的高产作物培育系统,甚至被安排体验了一次壁垒内部的“宁静”生活——干净的自来水、稳定的电力供应、井然有序的街道、物资充裕的市集……这一切都与他们治下资源匮乏、秩序混乱、危机四伏的北方城镇形成了地狱天堂般的反差。
临行前,李峰更是以“北狩军资”的名义,向每家额外赠送了足以装备一个精锐加强连的崭新制式武器(主要是自动步枪、轻机枪、火箭筒和配套弹药),以及一笔数额巨大的“特别经费”——包装精美的合金箱子里,装着澄澈透明的能量晶块(世安军发行的硬通货)、成箱的舰队特供压缩军粮和医疗包,甚至还有几箱在北方堪称奢侈品的合成蛋白粉和高效烟草。厚重而冰冷的质感,满载着赤裸裸的诱惑和无声的威慑。
看着车队消失在壁垒闸门外的滚滚烟尘中,李峰能想象到那些首领此刻的表情。张铁林会紧紧抱着箱子,如同抱着护身符;陈枭会不动声色地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批物资进一步巩固地位;罗云山会急于用这些“礼物”去收买新接手地盘上的人心;赵立诚会琢磨着如何倒手换取更多利润;韩振邦则会大笑着拍打箱子,然后把最烈性的酒分给手下。没有拒绝,只有笑纳。末世的现实,早已教会了他们“实惠”远比虚无的尊严重要。
然而,李峰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洞察一切的弧度。他知道,车厢里那些看似恭敬、感激的面孔下,翻涌着各自的小心思。他们绝非愚忠的羔羊,而是挣扎求存、伺机而动的饿狼。他们比谁都清楚,李峰从未真正将他们视为平等的伙伴,更不会将他们那点家底纳入世安军的核心体系。他只是在利用他们,利用他们对毛熊南下劫掠的恐惧,利用他们内心深处对更多资源、更大权力的贪婪,将他们变成一道血肉筑成的屏障,挡在世安军北部疆界之外。用他们的血,去消耗毛熊伊万诺夫的力量,延缓甚至阻止那头盘踞西伯利亚的寒风巨兽南下的脚步。世安军得以喘息,得以消化日本的果实,得以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南方和海洋。
他们同样明白,如果真的让伊万诺夫那只贪婪的北极熊成功南下,吞并了北方,甚至兵临黄河,作为非世安嫡系、甚至带着“前朝”烙印的他们,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伊万诺夫不是李峰,他信奉的是更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和斯拉夫至上主义。在那头熊的眼里,他们这些黄皮肤的“前盟友”或“墙头草”,要么是未来的奴隶劳工,要么就是炮灰和实验材料。抵抗毛熊,并非完全为了世安军,更是为了他们自身及其族群的生存空间。李峰只是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点燃了他们心中的危机感,为他们提供了必要的“棍棒”,然后指着北方说:“看,那里有威胁你们生存的狼群,去战斗吧!” 他们挥舞着世安军打造的棍棒冲了上去,既保卫了世安军的后方,也为自己争取了时间和发展空间。这是一场彼此心照不宣的、基于冰冷现实利益的交易。
初升的骄阳越过高耸的壁垒,将温暖却不再炎热的光芒洒满阳台,也洒在李峰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他微微眯起眼,享受着这一刻短暂的宁静与掌控全局的满足感。风带着凉意,吹动他的发梢,却吹不散他眼底那份深沉的笃定。
身后不远处,厚重的合金移门敞开着,通往灯火通明的顶层指挥大厅。在门口那片相对避风、光线稍暗的区域,李峰最核心的四大心腹——刘振东、王小虎、王志刚、陈默——正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他们的目光偶尔掠过凭栏远眺的将军背影,更多的则是在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和对将军手腕的惊叹。
王小虎最先按捺不住,他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作战服,抱着双臂,斜倚在冰冷的合金门框上,下巴朝着车队消失的方向努了努,声音压得低,却带着他特有的直率和不羁:“啧,老大这手笔,真他娘的大气!又是送枪送炮,又是塞金子塞烟!可我就是有点想不通……”他眉头拧起,带着一丝不解和隐约的不爽,“以咱们现在的兵锋,横扫北方那五个破烂山头,还不是手到擒来?干嘛费这老大劲又哄又捧又花钱,让他们顶着世安的名头去啃毛熊?直接把他们收了编,整个华夏不就尽在掌握?到时候要人有人,要粮有粮,打毛熊还是揍印度,咱自己说了算,多痛快!”
他的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底层军官和士兵的想法——简单、直接、崇尚绝对力量的碾压。末世十年,世安军从一个城市挣扎求存的孤军,发展成横跨大半个中国的庞然大物,靠的就是这股摧枯拉朽的铁血洪流。在王小虎看来,拳头大就是硬道理,将军的怀柔,显得有些……憋屈。
一直低头看着手中战术数据板的王志刚立刻抬起了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冷静,带着技术官僚特有的条理和务实。他没直接反驳王小虎,而是条分缕析地摊开数据:
“小虎,账不能这么算。”他指尖在数据板屏幕上划过,调出几幅图表,“横扫北方?地图上画个圈容易,但打仗打的是后勤命脉!”
他指着屏幕上一条代表后勤补给线的红色虚线:
“第一,距离。从我们华南核心区北上,直线距离超过两千公里。中间隔着秦岭、黄河天堑,还有大片被丧尸、变异兽盘踞的无人区。即使有‘磐石’铁路干线支撑,维持一条能支撑大规模作战的超长补给线和兵力投送走廊,需要投入多少资源?多少兵力驻守节点?”
屏幕切换,变成一张标注着密密麻麻红点的中国北部地图:
“第二,消化。干掉那五家容易,但北方不是日本。日本孤悬海外,人口锐减,残余势力一盘散沙,我们派十万精兵就能压服。北方五大势力盘踞多年,根基复杂,各自区域内人口虽然不如南方密集,但加起来也有千万之众!而且民风剽悍,宗族、地域观念根深蒂固。强行拿下容易,但要彻底消化、融入我们的体系,建立起有效的统治,需要多少人手?多少时间?投入多少行政资源进行改造?这其中的反噬风险和治理成本,难以估量!”
他顿了顿,又调出一幅卫星地图,指向西南方向和东部海域:
“第三,牵制。别忘了我们在南边的‘大工程’——印度半岛那条正在拼命修建的‘亚欧生命线’高铁和高速公路网!那是马六甲海峡被舰队怪物彻底封锁后,我们连接中东乃至欧洲幸存者据点、获取关键资源的唯一陆上通道!必须投入巨量资源和顶尖工程力量去保障!还有东边的台湾岛,虽然孤悬海外,但其地理位置扼守东海进入太平洋的咽喉,岛上残余的抵抗力量和舰队可能的暗中扶持,一直是我们心腹大患,必须解决!更别提我们还在暗中煽动欧美那些残存的抵抗组织互相消耗……”
王志刚放下数据板,总结道:“现在强行吞并北方,等于同时在南线(印度)、东线(台湾)和北线(消化区)开辟三个需要持续投入巨量资源、承担巨大风险的战场!我们刚拿下日本,根基尚未完全稳固,舰队的技术枷锁犹在,资源分配已经捉襟见肘,强行扩张,只会让‘磐石’这台精密机器超负荷运转,甚至可能崩断核心链条!将军这是在避免我们被撑死!”
一直在旁边抱着双臂、如同铁塔般沉默的刘振东,此刻粗豪的脸上露出了然和赞许的笑容,大手用力一拍王小虎的肩膀,声音洪亮却压着嗓门:
“老王说得在理!小虎,你光想着砍人痛快,你没算明白将军这步棋的真正高明之处!”他眼中闪烁着沙场老将对战略布局的钦佩,“将军压根儿就没打算现在要北方那片冻土!他要的是时间,是缓冲!是让那五只狼心甘情愿、甚至拼了老命地去给我们挡着那头北极熊!”
他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指,在空中虚点:
“你看,我们用过剩的军工产能(轻武器、弹药),换来了他们宝贵的粮食、矿石、油料!我们给他们一比七的汇率,让他们拿着世安纸币在我们控制区消费,用南方相对优渥的生活吊着他们的胃口!他们尝到了甜头,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就会越发依赖这条互市通道!时间一久,北方那些在苦寒和物资匮乏中挣扎的幸存者,会怎么想?那些士兵,吃着我们提供的压缩军粮,用着我们造的枪,守着用我们提供的钢材水泥加固的据点……人心会流向哪边?此消彼长!”
刘振东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等他们和毛熊在北边打得两败俱伤,精疲力尽,而我们消化了南方,搞定了印度那条命脉,打下了台湾,彻底稳固了后方,舰队技术也吃得差不多了……那时候,我们只需要轻轻一推!”他做了个推倒多米诺骨牌的手势,“根基已朽的北方堡垒,自然土崩瓦解!兵不血刃,尽收其地、其民!这才是上上之策!老大这招,叫温水煮青蛙,也叫‘驱狼吞虎,再烹走狗’!高,实在是高!”他对李峰的手段推崇备至。
一直靠在阴影里,如同一块冰冷岩石的陈默,此刻也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简洁,如同匕首刺破迷雾,直指核心:“台湾未下,腹心之患未除。此刻北顾,是为不智。”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三人,“北方五狼,现为屏障,亦为磨刀石。用之耗毛熊,亦磨其爪牙。待其爪钝牙崩,台湾归复,海路通畅,再行整合,事半功倍。将军雄略,非仅着眼于眼前一隅之地。” 他的话点明了台湾问题的关键性,也揭示了李峰将北方势力同时作为消耗品和未来整合对象的深意。
四人短暂地沉默下来,目光再次投向阳台边缘那个沐浴在秋日阳光下的挺拔背影。风卷着他的衣袂,仿佛要将他也卷入这浩荡的末世风云之中。阳光勾勒出他清晰而冷硬的轮廓,如同一柄深插入大地的绝世神兵,沉默,却蕴含着足以劈开混沌的力量。
王小虎挠了挠剃得发青的头皮,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之前的疑惑早已被敬佩取代:“得!是我小虎脑子转得慢!老大这盘棋,下得够远够深!让那帮北方佬跟毛熊拼命去吧!咱们专心把南边和海里的事料理干净!等他们打残了,骨头渣子咱都给他们嚼碎了咽下去!” 他眼中闪烁着对未来征伐的野望。
王志刚推了推眼镜,微微颔首:“将军谋定后动,步步为营。此策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略空间和时间窗口,实为当前最优解。我们只需按部就班,夯实根基,静待花开结果。”
刘振东重重哼了一声,带着军人的豪气:“没错!等咱们把那条通印度的路修得铁板一块,把台湾那颗钉子拔了,舰队那帮孙子再敢卡咱们脖子,也得掂量掂量!到时候,哼,北边那点事儿,还不是手到擒来?老子带人去收拾残局!”
陈默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双臂,冷峻的目光穿透玻璃,投向壁垒之外那片被绿色植物吞噬的、死亡与生机诡异交织的废墟之城。那里,几个行动迟缓的丧尸影子,在藤蔓缠绕的汽车残骸和高楼骨架间缓慢移动,如同一幅末日废土的永恒背景画。
阳台前端,李峰将身后那些压低的、充满敬佩的议论尽收耳中,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不需要解释,真正的战略,从来不是靠言语去说服,而是在时间的推移和铁一般的事实中去印证。拿下马占山,解除西北方向的威胁,仅仅是整个宏大棋局的第一步。从那时起,驱赶北方这五只饥渴而又凶悍的草原狼扑向更北方的西伯利亚熊罴,就已经是他心中勾勒清晰的路线图。
他不是棋手,而是布局者。他构建规则,提供动力,设定舞台,然后推动棋子,看着它们按照早已规划好的轨迹运行、碰撞、消耗。张铁林的野心,陈枭的精明,罗云山的求生欲,赵立诚的算计,韩振邦的蛮勇……这些复杂的人性变量,在绝对的力量落差和巨大的现实利益面前,都被巧妙地转化成了驱动这盘北方棋局的燃料。他们以为自己在为自己的地盘和未来拼搏,实际上,每一步都在李峰预设的轨道上,为世安军争取着宝贵的战略时间和空间。他们打生打死流出的血,将成为浇灌世安军未来统一之花最廉价也最有效的养分。
阳光的温度似乎被秋风稀释了几分,那份初升时的暖意正在迅速退去。李峰缓缓转过身,背对着那片被植物缓慢吞噬的死亡之城和更遥远的北方战场。他的身影在明亮的玻璃穹顶下显得有些逆光,高大、沉稳,如同亘古矗立的山岳。冷硬的军装线条在光线中显得格外锐利,暗金色的磐石徽记在胸前反射着内敛而威严的光芒。
他深邃的目光扫过身前四位最忠诚也最强大的臂膀,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又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是对他们理解的认可,是对既定战略的坚定,是对未来征途的清醒。
随即,他的目光越过四人,投向指挥大厅深处那面巨大的、几乎覆盖了整个墙壁的电子战略态势图。深蓝色的海洋占据了地图右侧大半,标志着世安海军日益壮大的影响力;代表世安军核心控制区的金红色,如同奔涌的熔岩,覆盖了南部中国和日本列岛的主要精华地带;象征着印度半岛“生命线”工程的橘黄色光带正在艰难地向西延伸;北方五家势力的控制区则用不同的杂色标示,如同依附在金红色边缘的癣疥;更北方的西伯利亚,被一片深沉的、带着寒意和扩张箭头的灰蓝色笼罩,那是伊万诺夫的疆域。而在东南方向,台湾岛的轮廓被特意标注出来,闪烁着代表“敌对”和“待收复”的刺目红光。
他的视线在那片刺目的红光上停留了数秒,冰冷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比这秋日晨风更凛冽的锋芒。那里,将是下一个需要被“磐石”碾碎的节点。
“走吧。”李峰的声音低沉平稳,打破了阳台上的沉寂,也收束了所有人的思绪。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壁垒外荒芜的世界和消失的车队烟尘,径直转过身,迈开沉稳的步伐,走向灯光通明、数据流闪烁不息的指挥大厅深处。那里,有堆积如山的文件等待批阅,有来自全球各条战线的加密情报需要分析,有无数维系着千万人生死的决策等待下达。
王小虎、刘振东、王志刚、陈默四人立刻停止了交谈,如同最精密的齿轮,瞬间调整姿态,无声而迅捷地跟上李峰的步伐,重新融入那象征着权力核心的巨大建筑阴影之中。
阳台的巨大落地玻璃门在身后无声地滑拢,将初秋的微寒和壁垒外那片死寂的绿色坟场彻底隔绝。阳光依旧透过玻璃洒在光洁的地板上,室内恒温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维持着令人舒适的体感温度。
李峰在走向自己那张如同指挥舰桥般巨大的办公桌时,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目光最后一次投向那片巨大的战略地图。他的视线掠过代表日本列岛的金红色区域,那里尚未完全冷却的战火和十万世安军人,是他插入西太平洋的楔子;掠过蜿蜒向北、连接中亚的橘黄色光带,那是通向未来资源宝库的命脉;扫过北方那片注定要血浪翻涌的杂色区域,那是他精心布下的斗兽场……
最终,如同命运的锚点,他那深邃而冰冷的目光,再次牢牢地钉在了东南那片孤悬海外的、闪烁红光的岛屿轮廓上。
波涛之下,暗流汹涌。这盘以末世为棋枰、以大陆为根基、以海洋为延伸的大棋,远未到终局。而他,执棋的手,依旧沉稳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