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玄在汐和她爷爷简陋但洁净的木屋里住了下来。
重伤初愈的身体如同被彻底拆散后又勉强拼凑的机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部隐隐的痛楚。
能量反噬留下的“后遗症”比预想的更顽固,源自水滴石板与火球石板的本源冲突并未完全平息,只是在他昏迷期间,被汐的爷爷——那位沉默寡言、目光却异常睿智的老琉璃之民,用某种古老的草药调理和温和的水系能量引导暂时压制了下去,形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
这平衡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沸腾的岩浆与刺骨的寒泉之上,稍有不慎,便会再次爆发,甚至可能比之前更加猛烈。
亚玄很清楚这一点。
银河队那边,他暂时无需担忧。
出发前往涌跃之洋前,他早已通过加密频道向负责对接的岁星报备过,这是一次“周期不定、风险极高”的独立探索任务。
加入银河队半年多,他凭借强悍的实力、冷静高效的执行力以及对古代遗迹和能量异常点独到的嗅觉,已经完成了数件让组织高层都颇为满意的“高难度任务”,其中甚至包括从其他地下势力手中夺取关键文物、探查被联盟列为禁区的古代战场。
这些功绩,为他换来了相当程度的自主权和行动自由。
短期内“失联”并延长任务时间,在岁星看来,或许只是“龙星”这位特立独行的年轻干部又一次深入险境的常规操作,甚至可能期待着他带回更有价值的发现。
因此,亚玄可以暂时将银河队的职责、石板碎片的追寻、甚至父亲死亡真相带来的沉重压力,都暂时搁置在意识深处。
当前唯一的目标,就是恢复。
然而,这个恢复的过程,却因为一个人的存在,变得与以往任何一次养伤都截然不同。
汐。
这个只比亚玄小一岁的琉璃之民少女,就像她名字所寓意的那样,是潮汐,是海风,是这片宁静海滩上最鲜活、最无法忽视的存在。
亚玄最初对她,是带着惯常的审视与疏离的。
救命之恩需要回报,但并不意味着要敞开心扉。
他习惯于用冷漠和沉默筑起高墙,将无关之人隔绝在外,尤其是这种看起来过于单纯、热情、与他的世界格格不入的类型。
但汐似乎完全无视了他刻意营造的冰冷气场。
她的话多得惊人,仿佛体内藏着一个小型的话痨永动机。
从亚玄能勉强坐起来喝药那天起,她清脆悦耳、带着海风般爽朗气息的声音,就开始无孔不入地填充进木屋的每一个角落。
“亚玄亚玄,你醒啦!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爷爷说这剂药会比昨天的苦一点,但我偷偷加了一点点甜珊瑚粉哦,应该会好喝一些!”她端着药碗进来,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碎钻的海面。
亚玄沉默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药确实很苦,但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海洋的清甜。
“亚玄,你一定是位很强大的训练家吧?”某天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亚玄静坐的榻上,汐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一边缝补一件旧渔网,一边忍不住开口,
“爷爷说,你昏迷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虽然混乱,但那种‘质’,只比我们琉璃市最受尊敬的亚当大师稍微逊色一点点呢!亚当大师可是前任四天王,超级厉害的!你才多大呀……”
亚玄没有睁眼,但黑色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亚当……丰缘地区前任水系天王,现任琉璃道馆馆主,实力毋庸置疑。
这老者的眼力,果然毒辣。
自己巅峰状态下的实力,确实触摸到了天王级后期的门槛,但与亚当那种老牌天王相比,底蕴和经验尚有不小差距。
“对了对了,说到道馆,你知道吗?米可利大人接任琉璃道馆馆主啦!”汐的语气突然变得兴奋起来,手里缝补的动作都停了,
“就在上个月!全琉璃市都沸腾了!
米可利大人可是我们所有琉璃之民的骄傲,他那么优雅,那么强大,对宝可梦的爱那么深……
他的华丽大赛和战斗表演,简直是艺术!爷爷说,他以后一定会成为非常了不起的冠军!”
米可利……亚玄在银河队的情报中看到过这个名字。
丰缘地区顶尖的协调训练家兼强大训练家,师从亚当,实力深不可测,在民众中声望极高。
看来,琉璃市即将迎来一位风格迥异但同样强大的守护者。
汐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叽叽喳喳地说了好多关于米可利表演的传闻和琉璃之民对他的期待。
亚玄只是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这种对某个人的纯粹崇拜和与有荣焉的感觉,对他而言,既陌生又……有点吵。
“亚玄,”汐忽然凑近了一些,海蓝色的眼眸好奇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闭着的眼睛,
“你的眼睛……好特别啊。平时是黑色的吗?
可是我总觉得,有时候,尤其是在光线暗一点或者你集中精神的时候,你的瞳孔……
好像会变成竖起来的,而且还会闪金光!哇,就像……就像传说里那些强大的龙系宝可梦一样!好酷,好霸气啊!”
这一次,亚玄终于无法维持完全的沉默了。
他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竖瞳在室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确实比平时更加明显,带着非人的冰冷与威严,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女。
汐被这双突然睁开的、如同顶级掠食者般的眼眸近距离凝视,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低低地“哇”了一声,眼神里的好奇更浓了,甚至还带着一丝……欣赏?
“真的是金色的!还会变!”她惊叹,然后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抱歉,我是不是太吵了?
爷爷总说我话太多,看到新奇的事物就忍不住问东问西……但是,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啊,有一种……特别的力量感。”
好看?力量感?亚玄一时语塞。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词汇形容过他这双因融合龙石板碎片而变异的眼睛。
在银河队,同僚们更多的是忌惮和评估;
在敌人眼中,这是危险的象征;
在野生宝可梦看来,这是需要警惕的掠食者气息。
而“好看”……这个过于主观和平和的词,仿佛一阵轻柔的海风,吹拂过他心湖表面那层厚重的冰壳,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重新闭上眼,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也示意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
汐却像是得到了鼓励——尽管那声“嗯”冷淡得几乎没有温度——话匣子开得更大了。
从潮汐的规律讲到海底珊瑚的奇妙生态,
从爷爷年轻时远航的见闻讲到琉璃之民古老的祭祀传统,
从哪种树果烤着最好吃到哪片海域的月亮贝最漂亮……
她的话题跳跃性极大,充满了生活细节和对周遭世界朴素而真挚的热爱。
亚玄起初只是被迫听着,权当是养伤期间打发时间的背景音。
但渐渐地,或许是伤势好转带来的精力恢复,或许是这少女的声音确实有种奇特的、抚平烦躁的魔力,他开始不自觉地捕捉她话语中的信息。
当她提到某处海底遗迹的传说时,亚玄会下意识地在脑中与父亲笔记中的记载进行对比;
当她困惑于某种潮汐异常现象时,亚玄会基于自己对能量场的理解,给出简洁却一针见血的解释;
当她兴奋地描述某种罕见贝壳的纹理时,亚玄会联想到在某个古代文明遗迹中看到的类似图腾符号……
最初,他只是言简意赅地纠正她某个传说细节的谬误,或者解答一两个简单的自然现象疑问。
“你提到的那处‘海神之眼’漩涡,根据洋流和海底地形分析,更可能是远古海底火山活动形成的特殊水文现象,与传说关联不大。”他闭着眼,声音平淡。
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睛猛地亮起:“真的吗?亚玄你好厉害!这都知道!那……那为什么那里的水颜色特别深,而且有时候会发出微光呢?”
“……可能是特定矿物沉积,或者深海发光生物的聚集区受到上升流影响。”亚玄略微沉吟后答道。
“哇!原来是这样!那……”
对话就这样开始了。
从单向的“汐说亚玄听”,变成了偶尔的、短暂的交流。
亚玄发现,汐虽然理论知识匮乏,但观察力敏锐,对大海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和直觉,她的问题往往能触及一些有趣的现象本质。
而她那种对他“渊博知识”毫无保留的惊叹和崇拜(“亚玄你懂得好多!明明看上去只比我大一两岁!”),虽然让他有些许不自在,却也悄然满足了他内心深处某种隐秘的、属于学者的分享欲和被认可的需求——这在追求力量与秘密的黑暗道路上,是早已被遗忘的感觉。
他开始会在她询问时,多说几句。
会分享一些在神奥或关东遗迹探险时,遇到的与海洋有关的奇特地貌或古代壁画(当然,隐去了具体地点和危险部分);
会用更系统的方式,解释潮汐、洋流、海底生态的关联;
甚至有一次,当汐提到爷爷用古老歌谣安抚受伤的宝可梦时,亚玄若有所思地提及了“特定频率的声音或精神波动可能对宝可梦情绪和能量有微调作用”,这又引发了汐新一轮的惊叹和追问。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封闭冷漠的伤患,而像是一个偶尔愿意为好奇学徒解惑的、知识渊博但性情孤僻的学者。
汐的活泼与热情,如同持续不断、温柔冲刷礁石的海浪,一点点地侵蚀着他心防的坚硬外壳。
半个月的时间,在日升月落、潮涨潮汐、以及汐永不停歇的清脆话语中,悄然流逝。
亚玄的伤势终于基本痊愈。体内水火冲突的能量被暂时压制并隔离在特定的能量回路角落,虽然隐患仍在,但至少不会影响日常活动和一般程度的能量调用。
“龙心”的强大生命力彰显无遗,修复了绝大部分损伤。
他的宝可梦们,也在他暗中调用龙石板和超能石板碎片的力量进行温和滋养后,恢复了健康与活力。
按理说,他该离开了。
水滴石板碎片还未成功融合,新的石板线索需要探寻,银河队的任务也不能无限期拖延。
但当他站在木屋门口,看着远处蔚蓝的大海和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长翅鸥时,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立刻动身的急切。
是因为伤势初愈需要再观察几天?
还是想再多收集一些关于琉璃市附近可能存在的遗迹或能量异常点信息?
亦或是……单纯地,有点习惯了这种有人细心照顾、耳边总有温暖声音絮叨的、平静到近乎不真实的生活?
“亚玄!你今天气色好多啦!”汐从海边跑来,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新鲜的橙橙果和一些还带着水珠的海藻,“看!这是今天退潮时捡到的,特别甜!还有这个,爷爷说这个品种的海藻对你的身体恢复有好处!”
她跑到近前,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奔跑和阳光而泛着健康的红晕,海蓝色的眼眸清澈见底,盛满了纯粹的欣喜。
亚玄看着她,胸口那平稳搏动的“龙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一种陌生的、微热的悸动,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嗯。”他移开视线,接过竹篮,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微凉、带着海水湿气的手指,那股悸动又清晰了几分。
“那个……亚玄,你身体应该好了吧?”汐仰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如果你不急着走的话……要不要,我带你去看些好玩的地方?”
“……什么地方?”亚玄听见自己这样问。
汐的眼睛瞬间像被点亮的星辰:“好多呢!有些地方我觉得特别有意思,但是以前一个人或者实力不够,不敢去或者去不了!
比如南边那片珊瑚礁,退潮的时候会露出一条秘密水道,里面有好多种类超级漂亮的珊瑚和温和的太阳珊瑚!
还有东边那个小海湾,是玛瑙水母的聚集地,晚上它们会发出幽幽的蓝光,像星空倒映在海里,不过要小心别惹怒它们哦!
还有……还有更远一点的外海,有一片巨牙鲨经常活动的狩猎场,远远地看着它们捕食的样子,超级震撼!当然啦,我们只远远地看,绝对不靠近!”
她如数家珍,语气里充满了分享的兴奋和对那些地方的喜爱。
亚玄沉默了片刻。
这些地方,听起来对他追寻石板或提升实力毫无帮助,甚至有些“幼稚”。但……
“好。”他听见自己低沉的声音答应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亚玄的“恢复期”变成了汐导游的“琉璃秘境探索期”。
他们挑着退潮的时辰,潜入那片秘密珊瑚礁。
汐像一条灵活的人鱼,在海水中轻盈穿梭,指着各种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珊瑚,轻声细语地介绍它们的名字和习性。
阳光透过清澈的海水,在珊瑚丛和沙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成群的弱丁鱼和色彩鲜艳的蝶尾鱼在周围游弋。
亚玄跟在后面,金色的竖瞳在水下依旧能清晰视物,他看着前方少女飘散在海水中如海藻般的长发,看着她回头时在水波中有些模糊却依旧明亮的笑脸,胸腔里那股陌生的悸动,随着海水的涌动,一次次悄然撞向心防。
他们在一个无风的夜晚,乘着爷爷的小船,悄悄靠近那个玛瑙水母聚集的海湾。
月光洒在海面上,银辉粼粼。
渐渐地,海水深处,一点、两点、然后是无数点幽蓝色的光芒亮起,如同倒置的星空,又像是海底点燃了万千盏幽蓝的灯。
玛瑙水母们缓缓浮沉,半透明的伞盖和触须散发着梦幻般的光晕,静谧而神秘。
汐抱着膝盖坐在船头,看得入了迷,小声地发出惊叹。
亚玄坐在船尾,目光却更多落在她被幽蓝光芒映照的侧脸上,那专注而陶醉的神情,比她身后梦幻的海湾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宁静。
那一刻,他忘记了体内的力量冲突,忘记了未解的谜题,忘记了黑暗中的使命,只是沉浸在这份与杀戮和追寻无关的、纯粹的美丽与平和之中。
他们驾着暴飞龙(已完全恢复,且对汐十分友善),在足够高的安全距离外,俯瞰那片巨牙鲨的狩猎场。
目睹海中霸主们成群结队、以惊人的速度和效率围捕猎物的场景,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
汐既害怕又兴奋,紧紧抓着亚玄的衣角,眼睛却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
狂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有几缕拂过亚玄的脸颊,带着阳光和海盐的气息。
亚玄能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和透过衣角传来的体温,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暴飞龙的飞行姿态,让它更加平稳,同时释放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龙威,驱散了附近可能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其他不安分飞行系宝可梦。
这个下意识的保护举动,连他自己都未曾深思。
每一次同行,每一次看到她因发现新奇事物而雀跃,因自然伟力而震撼,因他的知识或保护而安心信赖的眼神,亚玄都能感觉到,内心深处那层由悲伤、愤怒、偏执和冰冷理智构筑的坚冰,正在以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速度,悄然融化着。
他会不自觉地留意她喜欢哪种树果,然后下次“偶然”带回来一些;
会在她讲述爷爷教她的古老捕鱼技巧时,认真倾听,甚至提出一两个基于力学原理的优化建议,惹得她双目圆睁,大呼“原来还可以这样!”;
会在海风吹得她有些发冷时,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外套递过去;
会在她不小心差点滑倒时,以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稳稳扶住她的手臂,然后在她红着脸道谢时,快速松开,仿佛那触碰带着灼人的温度。
一种陌生的、温暖而柔软的情感,如同春日破冰的溪流,在他荒芜已久的心田里,试探性地、潺潺地流淌开来。
他不太确定那是什么。
不是对力量的渴望,不是对知识的追求,不是对真相的执着。
那感觉更加朦胧,更加难以捉摸,却带着惊人的力量,让他冰封的情绪开始松动,让他金色的竖瞳在注视她时,会不自觉地软化那份天生的凌厉。
是“爱”吗?像谢米所说的那种?
他不知道。
这感觉太新,太陌生,与他过去十几年的人生经验格格不入。
但他无法否认,和汐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他父母离去后,罕有的、不感到沉重和孤独的时光。
她的纯粹、热情、对生命和海洋的热爱,像一道光,照进了他只有追寻与黑暗的内心世界。
这一日黄昏,他们并肩坐在远离村落的一处僻静海崖上,看着巨大的夕阳缓缓沉入海平面,将天空和大海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
汐抱着膝盖,安静了下来,难得地没有说话,只是出神地望着落日余晖。
亚玄坐在她身旁半步远的地方,同样沉默。金色的竖瞳映照着漫天霞光,却似乎比往日少了几分冰冷。
“亚玄,”汐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飘渺,“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亚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
汐转过头,海蓝色的眼眸看着他,里面没有质问,只有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不舍和了然。
“我知道的,像你这么厉害的训练家,一定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不会一直留在我们这种小地方的。”
她努力笑了笑,但那笑容不像平时那样充满阳光。“这些天,谢谢你陪我去了那么多地方,还教了我那么多东西。我真的很开心。”
海风拂过,带来咸湿的气息和汐发梢淡淡的、类似海藻的清新味道。
亚玄望着她强撑的笑容和眼中那抹真实的黯淡,胸口那陌生的悸动,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汹涌。
它冲撞着他的理智,灼烧着他的喉咙。
他想说点什么。
想说“或许可以再多留几天”,想说“那些地方我也看得很愉快”,甚至……想说出那个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了的、正在心底疯狂滋长的情愫。
但长久以来的习惯,根深蒂固的警惕,以及对未来道路不确定性的认知,像无形的锁链,扼住了他的声音。
最终,他只是微微侧过头,避开了她过于清澈的注视,望着逐渐暗淡的海天交界线,用一贯低沉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
“……再看吧。”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既不是承诺,也不是诀别。
汐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那黯淡的眼眸里,又重新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她转过头,重新看向海面,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真实的弧度。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并肩坐着,任由最后的霞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融在海崖粗糙的岩石上。
海浪永不停歇地拍打着崖壁,发出哗哗的声响,如同亘古的心跳。
亚玄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膛里,那因龙心而格外强劲的搏动声,正与某种更加柔软、更加陌生的节奏,悄然共振。
他不知道这份悸动会将引向何方,是救赎的光,还是更深的泥沼。
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琉璃市的海崖黄昏里,他允许自己暂时放下一切重负,去感受这份前所未有的、名为“心动”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