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阖家团圆的好日子。
前厅,程家众人围坐在一起宴饮。
锦鸾正给府里的主子们斟酒,到程二金这里时,他眉目微挑,给了锦鸾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锦鸾接收到信号回了一个只有两人看得懂的眼神,就赶紧走开了。
两人的动作很是隐秘,众人都在吃喝聊天,没人注意到这两人的异常。
“二爷!您轻些!”女人仰躺在床上,眉目间皆是风情,一声声“二爷”如含了蜜糖似的,勾得程二金在她身上越发放肆起来。
“我的好鸾儿!爷爱死你了!”程二金今日特意没多饮酒水,就为了攒着一身的劲儿在床上使。
待两人熄下火来已是后半夜。
锦鸾见程二金倦了,撑着酸软的身子起来,“二爷,奴婢该走了!”
那程二金却抓住锦鸾细软的胳膊将她带入怀里,“好鸾儿,不许走,陪我!”
“爷,鸾儿只是奴婢,回去晚了怕是会被发现。”锦鸾好声好气劝道。
“怕什么?你那房里不就你一个人住?”
“可是隔壁屋子里还住着其他姐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这是您和二夫人的床,她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奴婢的……”锦鸾越说声音越小,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倒叫人怜爱。
“她敢!”程二金怒吼了一句,说完,想到唐氏那个泼辣的性子,他头疼不已,可又想到她将程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也不是个傻的,温柔小意虽好,却当不起家。
可温香软玉在怀,他也舍不得放开。思索了一番,他耐心劝道,“鸾儿莫怕,眼下夫人尚在京城回不来,你就是睡了她的床又如何!爷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只要乖乖听话就行了!不要想那么多。”说着,他又凑过去堵住女人红润的小嘴儿。
程二金的样貌在三兄弟中是最不好的,但是身材却是最好的,这可能是他常年走镖局的缘故,练就了一身肌肉。
锦鸾攀附着男人精壮的背,隐隐觉得自己被欺骗,却又不敢深想,意识逐渐在热浪中沉沦。
远在京城的程宝珠一行人也办了两桌酒席,庆贺中秋。至于为什么办两桌,当然是因为两房的夫人天生不对付,索性各自在院子里吃酒。
张氏不胜酒力,准备歇息,嘱咐女儿,“你早点回去睡觉,听到没有?”
程宝珠脸上染了红晕,好看的杏眼水汪汪的,煞是可爱。她轻轻点点头,站起身来,“娘,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张氏得了女儿的关心,自是欢喜,又瞧了一旁的程鹤年,给了个不屑的眼神,转身离席。
程鹤年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几乎都是程宝珠和张氏在说。
等到程宝珠和程鹤年从张氏的院子出来,天上的满月撒了一地清辉。
两人并排走着,程鹤年伸出手扶着程宝珠,在她耳边蛊惑道,“姐姐来我院里,我有惊喜给你。”
“惊喜?”程宝珠愣了一下,随后绽开笑容,又怀有一丝防备,“真的假的?你莫不是唬我?”
“姐姐看了不就知道了?”程鹤年挑眉,“还是说,姐姐不敢?”
程宝珠神气地挺了挺腰,“谁说的?走!”
程宝珠撑着脑袋在屋子里等啊等,“程鹤年,你在搞什么?还不来我就回去睡觉了!”
“奴家来也!”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
程宝珠顺着声音望过去,那紫檀木屏风后伸出了一只水袖。
来人身姿袅袅,水袖下是一张粉黛含春的脸庞,晶亮的头饰闪烁着细碎的光,晃晕了程宝珠的眼,那媚眼如丝的“女人”不是程鹤年是谁?
程宝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程鹤年悠扬的戏腔在不大的屋子内响起,门外守着的桃红听到了动静也是惊奇不已,怎么还唱上戏了?府里也没请戏班子啊!
辛夷却是一脸见怪不怪,努力压制着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程鹤年故意将水袖甩到程宝珠肩膀上,再细细滑落,面部被另一只水袖遮起来,只留下一双细长的眼睛对程宝珠放着钩子,程宝珠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程鹤年这厮扮起女装来怎么这么妩媚啊?她的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程宝珠也学着那话本子里的昏君,小手抓住了程鹤年的水袖将他拉过来。
程鹤年顺势跟过来,蝉翼纱做的大红裙摆在空气中随着主人转了个圈儿,香气袭人。程鹤年一个仰头,勾着程宝珠的脖子坐在了她的腿上。
程宝珠一时承受不住两人的力道,身子一歪,与程鹤年齐刷刷倒在小榻上,差一点儿,程宝珠就亲到了程鹤年精心涂好的红唇。
这女上男下的姿势怪叫人羞耻,可偏偏程鹤年修长的双腿压着她的下半截身子,手也搂着她脖子,她想起起不来。
程鹤年丰润的红唇还在唱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程宝珠脸上,程宝珠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定然红透了,她热的上头,撑在程鹤年两侧的手不自觉揪住榻上的软垫料子,呼吸急促。
程鹤年作乱的双手在她纤细的脖颈和敏感的背部抚摸着,激得程宝珠浑身颤栗,忍不住骂出口,“妖精!”
“那你喜不喜欢我……”见程宝珠瞪大了眼睛,程鹤年眼珠一转,换了个说法,用女嗓吐气如兰道,“这个妖精!”
程宝珠松了一口气,抬起一只手捏了一把程鹤年的脸蛋,娘嘞!好光滑的脸蛋!
她故作轻浮,“小妖精,迟早被你吸光精气!”
程鹤年眼神深邃,一个翻身将程宝珠压在了身下,“让奴家闻闻,您的精气儿在哪儿呢!”
说着,双手在程宝珠身上挠痒痒,程宝珠笑得花枝乱颤,“程鹤年,我……跟……你没完……哈哈哈哈……”
知道程鹤年没有找到弟弟,程宝珠不似往常一般定要找回场子,由着他闹,让他发泄发泄也好。
她心想:
他一个读书人,却愿意女扮男装,学那戏子作派,为了逗我开心,花了这么多心思,是个好的,也是个傻的!
程宝珠累得走不动道了,却坚持着回屋,害怕又如上次一般与男子同榻而眠。于是乎,程鹤年打横抱起困顿的程宝珠出了屋子。
桃红看到程鹤年的扮相吓了一跳,所以刚才是三少爷在唱戏?
程鹤年压低了声音道,“她要睡了,我抱她回去。”
桃红当即不再言语,收起了脸上的惊讶,默默跟在程鹤年身后。
皓月当空,金桂飘香,风一吹,花瓣儿卷着香气飘散在空中。
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明显,程嘉树坐着,程鹤年站着,怀里还抱着程宝珠,她安静地睡着,月光为她娇艳的容颜增添了几分高洁与清冷。
兄弟两人四目相对,火花四起,谁也没有说话。
“天色已晚,我送她回去,你也不想她受冷风吹吧!”程鹤年冷冰冰道。
程嘉树推动车辇缓缓转了个弯,让开了一条道。
程鹤年抬步走过去,在经过程嘉树时,程嘉树出声道,“你喜欢她。”
程鹤年停下了脚步,头也没回,说道,“我能喜欢,但你不能。大哥是个聪明人。”
说完,程鹤年就走了。桃红再大大咧咧也察觉到了这两位少爷的心思,装作聋子和哑巴跟着程鹤年走了。
程嘉树盯着人走过去,只匆匆瞥到了一眼程宝珠的睡颜,双手按着车辇,心却如夜风般发凉,他闭上了双目。
他的枷锁太重,程家下一代的嫡长孙,未来要娶门当户对的妻子,继承程家的家业,祖母说只有当他考中了进士,她才会考虑让他放弃从商。
他知道自己的水平几斤几两,考贡生便落榜了一次,未来,最多最多便是冲个贡生,他不得不承认,程鹤年这方面比他强太多,十二岁的秀才,试问这世间有几个?
何况,他本就是个贫苦儿,如何配得上她?母亲的警告,还有张氏的警告,都在他脑子里打转,绕得他脑袋生疼。
他抱住头,放下吧!程嘉树劝自己。
纤长的睫毛在月色下闪烁着,晶亮的液体又在诉说着谁的悲哀?
第二天一早,锦鸾揉着酸痛的身子回到了耳房,正好碰见紫檀从隔壁房间出来。
两人俱是一愣。
“你一夜未归?”紫檀见锦鸾穿得还是昨日的衣裳,疑惑出声。
“昨日晚上得了一壶好酒,吃醉了宿在了别的姐妹那里。”锦鸾随意诹了个借口。
紫檀似乎是信了,“我先过去伺候老夫人了,你换件衣裳再过来,以后切莫如此了,要是侍奉不周,老夫人责怪下来,你这位置就保不住了!”
锦鸾点点头,目送紫檀离开,眼神中充满了妒火。她眼睛尖,一眼就看出了紫檀头上的簪子是珍宝阁新打造的款式,上次去采买时她就看中了,可惜这只簪子要二百两,如今竟然戴在了紫檀头上,想也是老夫人的赏赐。
同是奴婢,她就只得了一壶酒和一个不起眼的翠玉镯子。锦鸾暗暗啐了一口,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