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寒冬,江西中西医院的儿科病房却热火朝天。林闻溪刚轮转至此,便遇上一桩急症——三岁男童高热抽搐,牙关紧闭,目睛上视。
“急惊风!”儿科老中医陈先生断言,“速取安宫牛黄丸化开灌服!” 西医主治医师却反对:“应先用地西泮止痉,补液降温!中成药成分不明,恐有副作用!”
患儿父母早已慌了手脚,只泣求:“救救我儿!”
林闻溪上前细察:患儿面赤气粗,喉间痰鸣,脉弦数有力,指纹青紫达气关。 “热极生风,痰蒙清窍。”他判断,“当急则治标,先止痉开窍!”
眼见抽搐不止,林闻溪取针急刺人中、合谷、太冲诸穴。针入片刻,抽搐渐缓。
“快测体温!”西医护士惊呼,“41.2度!” 立即物理降温,同时准备药物。但就在此时,患儿再次抽搐,且较前更甚。
“不能再等了!”林闻溪果断道,“安宫牛黄丸清热豁痰、开窍镇惊,正对此证!” 陈先生补充:“可配合紫雪散清热解毒!”
西医主治仍犹豫:“但中成药缺乏儿童用药数据...” “历代儿科皆用此法!”陈先生急道,“《幼幼集成》明载急惊风治法!”
麦克莱恩教授闻讯赶来,了解情况后决断:“中西药同用!地西泮静注控制抽搐,同时予安宫牛黄丸化痰开窍!”
奇迹发生:中西药并用后,抽搐立止,体温渐降,患儿转入沉睡。
事后讨论会上,争论更烈。西医代表坚持:“惊厥是儿科急症,必须用现代医学规范处理!” 中医代表反驳:“安宫牛黄丸治疗热病神昏已有百年历史,何以不科学?”
林闻溪沉思良久,方道:“学生以为,急惊风有寒热虚实之分。此例面赤痰鸣,脉数指纹青紫,显属热闭之证,故用凉开之法奏效。若见面青肢冷,脉沉微者,则当温开,用苏合香丸之类。中西医各有所长,贵在辨证精确。”
麦克莱恩颔首:“林同学言之有理。医学之要,在治病救人,非争门户高低。”
数日后,又遇一慢惊风患儿。病已月余,时作抽搐,面色萎黄,肢冷便溏。西医检查诊断为低钙抽搐,补钙后仍时有发作。
“此土虚木亢,虚风内动。”林闻溪切脉察舌后道,“当温中健脾,平肝熄风。可予缓肝理脾汤。”
西医质疑:“既已补钙,为何仍抽?” 林闻溪解释:“钙剂治标,脾虚为本。脾主运化,脾虚则钙吸收不利。健脾即是治本。”
果如所言,服药一周,抽搐大减;调理月余,痊愈如常。
最考验人的是痘疹病例。时值冬春之交,麻疹流行。一患儿出疹三日,疹忽隐没,喘促鼻煽,面色青灰。
“麻疹内陷,肺闭喘咳!”陈先生惊道,“危证也!” 西医检查:合并肺炎,心功能不全。立即给氧、强心、抗感染。
然病情继续恶化。林闻溪细诊:疹毒内陷,正气不支。当扶正透疹,宣肺开闭。
“可用麻杏石甘汤合生脉散加减。”他提议,“麻黄宣肺透邪,杏仁降气,石膏清热,人参扶正助透疹。”
西医反对:“心功能不全,怎可用麻黄?” 林闻溪坚持:“少量麻黄配人参,宣透而不耗气。若疹毒不透,肺闭更甚!”
麦克莱恩再次裁决:“危重时刻,当用非常之法。但须密切监测心功能。”
用药后,奇迹再现:疹点渐透,喘促渐平,患儿转危为安。
经此数例,儿科中西医合作渐入佳境。西医重急救支持,中医重辨证调理,相得益彰。
林闻溪总结出“儿科急症中西医结合诊疗规程”: 一、急症先抢救,维持生命体征; 二、迅速辨中医证型,确定治则; 三、中西药并用须注意相互作用; 四、恢复期重中医调理,固本培元。
麦克莱恩大为赞赏:“此规程颇有价值,可推广试行。”
然而风波又起。一患儿服中药后出现皮疹,家属质疑中药过敏。调查发现,实为药房误将蝉蜕作僵蚕所致。
“药材质量关乎人命!”林闻溪愤而追责,“儿科用药,尤须谨慎!”
此事促使医院加强药材质量管理,林闻溪被聘为药事监督员。
年终总结时,儿科成为中西医结合典范科室。麦克莱恩特别表扬:“在儿科领域,中西医结合显示出独特优势——西医长于急症抢救,中医善于调理恢复,二者互补,造福患儿。”
周振邦仍不服:“不过是经验之谈,缺乏科学验证。” 林闻溪回应:“经验是科学的先导。历代儿科医家积累的经验,正是宝贵的科研素材。我们正尝试用现代方法研究中药机理,如安宫牛黄丸的神经保护作用...”
他在日记中深沉写道:“儿科谓之哑科,盖因幼儿不能自诉疾苦,全凭医者细心体察。中西医于此,各有所长:西医精于检查诊断,中医善于望闻问切。二者结合,方得周全。尤惊风痘疹诸急症,辨证精确关乎生死,医者岂可拘泥门户之见?”
月光如水,照着儿科病房的暖灯。在这里,生命的脆弱与坚韧每日上演,而医者的责任,就是在这脆弱与坚韧之间,架起一座生命的桥梁。
林闻溪轻轻走过熟睡患儿的病床,心中澄明:无论中西,医学的终极关怀始终是生命的尊严与健康。而这条融合之路,虽漫长艰辛,却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