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骨堆砌的祭坛台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碎裂声,陈默扶着斑驳的龙形柱喘息,胸腔里灌满带着咸腥的冰冷海水。敖眼底翻涌的银白浪纹还烙印在视网膜上,此刻这位自称 “龙宫守陵人” 的男子正站在祭坛顶端,三叉戟斜插在龟甲纹路的地砖缝里,海水顺着他青色鳞片覆盖的脚踝往下滴落,在地面聚成细小的银汞般的水洼。
“你该更早发现的。” 敖的声音像被水泡胀的棉线,每一个字都拖着潮湿的尾音。陈默摸向口袋里的怀表,金属外壳上凝着的水珠突然沸腾起来 —— 这是时间紊乱的征兆。自从穿过鲛人海沟的亡灵船骸,这枚从罪业小镇带出的信物就频频失灵,刚才抵挡敖的第一波攻击时,三次时间冻结有两次卡在了半秒的停滞态。
阴阳眼突然传来针刺般的剧痛,陈默强迫自己睁开眼,祭坛周围的海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那些悬浮的珊瑚碎屑不再随波逐流,而是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在敖身后编织出巨大的半透明轮廓:银鳞覆体的鲛首人身怪物,眼睑覆盖着层叠的鳃裂,右手握着与敖同款的三叉戟,只是戟尖滴落的不是海水,而是粘稠如沥青的黑色液体。
“那是…… 鲛王本体?” 陈默的声音被涌进喉咙的海水呛得发颤。在鲛人海沟见到的亡灵船长雷,曾提及 “龙王祭坛封印着混沌的源头”,当时他以为只是指珊瑚噬体的诅咒,直到此刻看见那轮廓缓缓睁开金色竖瞳,才明白敖说的 “宿主” 绝非虚言。
敖的脖颈处突然裂开两道鳃缝,银白的浪纹顺着他的颈动脉爬向脸颊:“三百年前,初代守门人卡米洛将鲛王意识封印在汞矿脉里 —— 就是你们人类说的‘归墟之眼’。可钟表匠的爪牙挖开了矿脉,混沌顺着海流污染了龙宫。” 他猛地转头,金色竖瞳里闪过一丝挣扎,“我本想借你的怀表净化祭坛,却没想到…… 鲛王早就藏在我骨血里。”
陈默突然想起雷自焚前说的话:“所有守护都藏着代价。” 这句话像冰锥刺进记忆深处,潮汐记忆毫无预兆地爆发 —— 眼前的海水瞬间变成暗红,穿着潜水服的父亲正跪在祭坛上,背后插着断裂的三叉戟,银白浪纹从伤口处蔓延到脖颈。“小默,别碰归墟的东西!” 父亲的声音穿透时空,可下一秒他的脸就裂开鳃缝,变成了鲛人的模样。
“小心!” 千夏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不是幻觉 —— 陈默胸前的符纸袋发烫,那是千夏塞给他的苗族护身符。符纸自燃的微光中,敖身后的鲛王轮廓猛地挥下三叉戟,海水被劈开一道黑色裂缝,无数带着鳃裂的手臂从裂缝里伸出来,抓向陈默的脚踝。
陈默翻身跃过龙形柱,怀表在掌心亮起淡蓝微光。“冻结!” 他低吼着按下表冠,袭来的海水瞬间凝固成冰,那些鲛人手臂被冻在透明的冰柱里,指甲还保持着抓挠的姿态。但这次时间冻结只维持了三秒,比珊瑚迷宫时缩短了近一半 —— 怀表的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表面的裂纹又多了两道。
“没用的。” 敖的身体开始异变,青色鳞片从脖颈蔓延到脸颊,右手逐渐变成覆盖银鳞的鲛爪,“鲛王意识能吞噬时间能量,你的怀表撑不了多久。” 他举起三叉戟,祭坛四周的珊瑚骨突然震动,从缝隙里涌出粘稠的汞液,落地后化作一个个半人半鲛的傀儡。
陈默咬破舌尖强迫自己冷静,阴阳眼穿透傀儡的躯体,看见每具傀儡的心脏位置都嵌着细小的珊瑚碎片 —— 和杰克体内的珊瑚噬体一模一样。“这些傀儡是用龙宫守卫的尸体做的!” 他突然明白,敖之前说 “守护龙宫” 并非谎言,只是这份守护早已被混沌扭曲。
“他们自愿的。” 敖的声音里混进了低沉的嘶吼,像是鲛王在争夺控制权,“被混沌污染后,他们选择成为祭坛的屏障…… 就像我一样。” 三叉戟突然刺向地面,汞液形成的浪涛卷着傀儡扑来,陈默甩出之前从杰克那里得到的潜水刀,斩断最前排傀儡的脖颈 —— 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有黑色的混沌气息喷涌而出。
怀表还在冷却,陈默只能依靠阴阳眼躲避攻击。他注意到敖的动作有细微的停顿,每次鲛王意识占据上风时,他胸前的龙形玉佩就会发出微光。那玉佩和雷的船锚、澜的鳞片一样,都是龙宫守护者的信物。“你还在抵抗!” 陈默大喊,“雷说过,执念能对抗混沌!”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关,敖突然捂着头跪倒在地,鳞片褪去大半:“执念…… 我记起来了。” 他的眼睛恢复成人类的黑色,“三百年前,我是龙宫的祭司,和卡米洛一起封印了鲛王。他说‘归墟之门是意识滤网’,可后来…… 他变了。” 潮汐记忆再次席卷陈默,这次他看到的是敖的记忆:年轻的祭司跪在卡米洛面前,看着这位初代守门人将黑色液体注入汞矿脉,“混沌太多,滤网装不下了,得找新的容器。”
“卡米洛篡改了归墟之门的规则!” 敖的声音带着血泪,“他把龙宫变成了混沌培养皿,而我们这些守护者,都成了待宰的羔羊。” 鲛王意识突然爆发,敖的身体诡异地扭曲,半边变成鲛人的模样,半边还维持着人类形态:“但我没忘…… 守护龙宫的誓言。”
陈默的怀表终于冷却完毕,他没有立刻使用,而是摸出紫檀木梳妆匣 —— 自从进入龙宫维度,这匣子就一直发烫,螺旋纹路里渗出淡红的光。“这是混沌原生印记。” 敖的人类半边脸露出震惊,“卡米洛当年就是用这个污染汞矿脉的!” 梳妆匣突然自动打开,里面的铜镜映照出祭坛的全貌,陈默惊讶地发现,整个龙王祭坛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符阵,而鲛王核心就在符阵中央的汞海之下。
“符阵能压制鲛王,但需要守护者的血激活。” 敖的鲛爪抓住三叉戟,猛地刺向自己的左肩,黑色的血液滴落在符阵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我本来想等你恢复怀表能量,可鲛王已经察觉到钟表残片的气息了。” 陈默突然想起,之前从澜、杰克、雷那里得到的残片都在发热,12 枚残片似乎在共鸣。
汞海突然沸腾起来,鲛王的完整形态从海面升起 —— 巨大的银鳞躯体,覆盖着锈蚀的铠甲,胸口镶嵌着散发混沌气息的核心。“愚蠢的守护者。” 鲛王的声音震得陈默耳膜出血,“卡米洛早就放弃你们了,钟表匠也只是把你们当诱饵。” 它挥下三叉戟,汞液形成的巨手抓向陈默,怀表的蓝光与梳妆匣的红光同时爆发,将巨手挡在半空。
“用梳妆匣吸收混沌!” 敖突然大喊,人类半边脸的皮肤开始剥落,“原生印记能容纳混沌,快!” 陈默虽然不解,但还是举起梳妆匣 —— 螺旋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像贪吃的蛇般缠绕住涌来的混沌气息。鲛王发出痛苦的嘶吼,胸口的核心黯淡了几分。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吗?” 鲛王的巨尾拍向祭坛,汞液掀起数十米高的浪涛,“你们收集的钟表残片有一半是假的,钟表匠早就给你们装了追踪器!” 这句话让陈默心头一沉,看来鲛王知道的远比想象中多。
敖突然冲向汞海,半边鲛化的身体爆发出耀眼的光:“陈默,记住!归墟之门不是救赎,是陷阱!” 他举起三叉戟,刺向自己的心脏 —— 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在半空化作龙形符文,整个祭坛的符阵被激活,汞海开始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
“不要!” 陈默想去阻止,却被鲛王的巨手缠住脚踝。他看着敖的身体逐渐透明,终于明白这位守护者的计划:用自己的全部执念和生命,激活符阵压制鲛王核心,同时为他争取获取残片的时间。就像阿武引爆镇魂铃、莉娜自刺心脏、阿瑶堵住蛊虫出口 —— 每个维度的守护者,都在用牺牲书写羁绊。
“怀表!冻结核心!” 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三叉戟已经完全刺入鲛王核心,“残片在核心里…… 带着它去找其他人!” 陈默咬紧牙关,将怀表的能量开到最大:“冻结 —— 永恒!” 这是他第一次强行透支怀表的力量,淡蓝的光覆盖整个汞海,鲛王的动作瞬间停滞,核心处裂开一道缝隙,里面嵌着两枚银色的钟表残片。
就在陈默伸手去拿残片时,鲛王突然挣脱冻结,核心处的混沌气息疯狂喷涌:“我要拉你们一起陪葬!” 敖的残魂突然凝聚成光盾,挡住了混沌冲击:“守陵人…… 永不退缩!” 光盾破碎的瞬间,陈默抓住了残片,梳妆匣突然发出红光,将他包裹起来。
潮汐记忆的最后片段在眼前闪过:父亲站在祭坛上,将怀表塞进年幼的陈默手里,“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带着这个去找曙光联盟。”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归墟之门的秘密,他进入龙宫维度,就是为了阻止鲛王复苏。而自己卷入回廊,从一开始就不是偶然。
“陈默!” 千夏、阿明、小宇、艾文的声音同时在脑海里响起,四枚钟表残片从他的口袋里飞出,与新得到的两枚残片共鸣,形成银色的光链。敖的残魂化作光点,融入光链:“告诉其他人…… 卡米洛还活着,归墟之门是活的。”
光链突然收紧,将陈默拽向汞海深处。他回头望去,龙王祭坛在混沌中崩塌,鲛王的核心被符阵封印在汞矿脉里,而敖的残魂碎片,正粘在光链上微微发光 —— 就像之前那些牺牲的伙伴一样,他们从未真正离开。
梳妆匣的红光越来越亮,陈默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突然想起阴雨天的古董店,胖子被回廊雾气绑架时喊的 “阿明救我”,想起千夏画符时的专注,想起艾文解码时的严谨,想起小宇挥拳时的热血 —— 这些羁绊,才是对抗混沌的真正力量。
“你们收集的只是维度诱饵。” 虚空里传来冰冷的声音,像是钟表齿轮在转动,“真正的时钟核心,在归墟之门后。” 陈默的视线突然清晰,看到其他四个维度的景象:阿明在湘西汞矿里劈开蛊母,千夏在咒怨屋划破画芯,小宇在骑士墓园刺穿亡灵头盔,艾文在星图密室打碎残魂核心 —— 他们也都拿到了钟表残片,正被光链拽向同一个方向。
怀表突然停止了转动,表面的裂纹里渗出黑色的混沌气息。陈默看着手里的六枚钟表残片,发现其中三枚的纹路与其他不同,带着细微的黑色螺旋 —— 和梳妆匣上的混沌印记一模一样。“假残片……” 他突然明白,鲛王说的是真的,钟表匠一直在监视他们。
光链猛地向上拉升,陈默穿过汞海,穿过龙宫的废墟,看到了海底之上的景象:无数个维度像破碎的镜片漂浮在虚空里,而正中央,是一座发光的天梯 —— 昆仑天梯。而他手里的假残片,正发出细微的追踪信号。
“还有最后一枚残片。” 敖的残魂碎片轻声说,“在钟表匠手里。” 陈默的身体彻底被光链包裹,意识开始模糊。他最后看到的,是紫檀木梳妆匣自动合上,螺旋纹路里映出钟表匠的模糊身影 —— 戴着银色面具,手里拿着一枚金色的残片。
当光链消散时,陈默落在了一片积雪覆盖的平台上。周围是高耸的冰峰,天空中漂浮着破碎的时钟碎片,远处传来其他伙伴的脚步声。他握紧手里的钟表残片,感觉到假残片的追踪信号越来越强,而怀表的指针,正倒着转动 —— 时间腐烂,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