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的“最后指令”,像一根刺扎在陈晓心里,却也促使他加快了“清理”工作的步伐。梅机关档案室,这个储存着敌人无数秘密与罪恶的记忆库,如今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他可以随意处置的私人领地。那感觉颇为奇妙——仿佛死神被任命为图书馆管理员,还拿到了随意涂改生死簿的权力。
随着战局恶化,机关内部人心惶惶,档案管理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松懈。高级军官们忙着寻找后路,中层官员浑浑噩噩,底层职员更是能糊弄就糊弄。这一切,都给了陈晓绝佳的操作空间。
他甚至大摇大摆地以“撰写最终战略研判报告,需参考历年核心档案”为名,从后勤课领了两个最大号的公文包,美其名曰“方便搬运资料”,实则是为了一次性能多“借”点东西出去。
内心吐槽:这算不算监守自盗?不对,我这是帮他们提前清理库存,免得将来搬起来麻烦。
他利用自己核心分析官的权限,频繁出入机要档案库。负责看守档案的老管理员是个快要退休的沉闷老头,早已失去往日的警惕,对陈晓这位“红人”几乎不设防,甚至还好心提醒他:“高桥阁下,有些档案年代久远,灰尘大,记得戴口罩。”
陈晓的目标明确:
一、尽可能抄写或记下对未来仍有价值的情报,特别是日军残留间谍网络、与国民党人员的秘密往来,以及某些重大事件的原始记录。
二、彻底销毁所有与“高桥晓”身份相关的档案,抹去自己存在的一切痕迹。
三、有选择地销毁或扰乱那些可能对军统未来“肃奸”或权力争夺极为重要的核心名单,为未来埋下混乱的种子。这第三条带着一种恶作剧般的快感,仿佛在给未来的对手设置路障。
他开始了一场静悄悄的、独自一人的档案“迁徙”与“清理”。
每天下班后或午休时间,他都会在档案库里待上一两个小时。拥有独立的查阅隔间,为他提供了绝佳掩护。
他首先瞄准人事档案和特工名录。找到“高桥晓”档案袋后,他小心地将里面的文件抽出,藏在其他文件下面带出档案库。回到办公室,他用微型相机逐一拍照留存——这些底片未来或许能成为“护身符”或“交易筹码”,随后将原件在宿舍卫生间里一点点烧成灰烬,冲入下水道。看着水中打旋消失的灰烬,他感觉“高桥晓”这个身份的根基,正被自己亲手一砖一瓦地拆除。
处理完自身档案,他转向其他目标。他找到了记载“夜莺”数次预警及军统嘉奖令破译记录的绝密文件。这份文件必须消失。他利用隔间允许吸烟的便利,假装不小心将烟灰掉在文件上,引发一小片焦糊,再“惊慌”地报告管理员,声称文件因“年代久远,纸张脆弱”而意外损毁。在混乱和问责制度几乎瘫痪的当下,这种无人重视又无后续的破译记录,“小意外”最终大概率不了了之。
至于涉及武田信雄遇刺事件的调查卷宗,他仔细翻阅,确认没有任何线索指向自己后,在归档时直接将其归入“待销毁”类别,让同事在例行的“非核心档案”销毁中处理掉。
接下来是那些真正核心的机密:日军在华潜伏人员名单、与某些摇摆军阀的秘密协议副本、对重庆高层官员的贿赂或策反记录……这些文件他无法带走原件,太危险。他只能凭借惊人记忆力强记关键信息,或用微型相机冒险拍摄最重要几页。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每一次快门轻微的“咔嚓”声,都让他心跳加速。
至于那些他判断对军统未来“有用”,却又不希望他们顺利得到的档案——比如一份关于江南地区地下党疑似活动据点的详细报告——他采取了更隐蔽的手段:小心调换其中几页关键信息的位置,或用极细针尖在重要名字或地址上刺出几乎无法察觉的小孔,使它们在微缩胶片拍摄或快速翻阅时容易被忽略。这种精细的“污染”工作需要极大耐心和技巧,带来一种幕后黑手操纵信息的隐秘成就感。
他像一个无声的幽灵,在堆积如山的档案架间穿梭,决定哪些记忆被保留、被篡改,或被彻底遗忘。
这种操控历史记忆的感觉,带来一种扭曲而特殊的成就感。他正在亲手埋葬一个时代的部分真相,同时也在为自己铺设通往未来的安全通道。
几天下来,他感觉自己像在档案的海洋里游了几个来回,身心俱疲,好在成果显着。
这天傍晚,他再次从档案库出来,手里拿着几份看似普通的参考资料,腋下却夹着两本刚完成“处理”的重要档案册:一本是《南洋情报网联络点及人员汇总(部分)》,另一本是《与渝方人员非公开接触纪要》。
他回到办公室,锁好门,将参考资料随手丢在桌上,小心翼翼地从腋下取出那两本档案册。册子不厚,但纸张泛黄,散发着陈旧墨水和灰尘混合的气味。
他抚摸着粗糙的封面,眼神复杂。这两本册子里的信息,若运用得当,在未来或许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它们是他从敌人心脏窃取的最后、也最危险的“果实”。
他不能带走它们,那太显眼;也不能留在机关,那等于将主动权交还敌人。
沉吟片刻,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需要为这两本册子找一个绝对安全、只有自己知道的藏匿地点,直到需要它们的那一天——或是直到它们随着这个时代的终结而彻底湮灭。
他环顾办公室,目光扫过书架、文件柜、沙发、地板……
哪里,才是最合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