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菱轩把酒杯往桌上一墩,酒液溅出几滴在桌布上,他却没在意,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怅然。
“你不肯说也没关系,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房昀舒那小子就是个实打实的恋爱脑。
可你知道吗?按他之前跟我零碎说的,他在原来的世界过得根本不是人日子——天天被关在地下室里,见不到光,也碰不到其他人,说白了就是他哥哥的‘容器’,每天还得被逼着喝各种不知道是什么的药。”
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像是在消化那些残酷的细节.
“偶尔还能透过门缝,看着他哥哥和他爸妈其乐融融的样子,你说这多折磨人?他小时候倒是跑出来过一次,当了三年的流浪儿,好不容易能喘口气,最后还是被抓了回去。
更荒唐的是,后来他所谓的朋友,竟然挖了他的心脏给了他哥哥……要不是他爸妈是神,他早就死透了。”
元菱轩突然卡了壳,咳了两声才续上:“对了,洛昭昭之前也提过,他在那边的世界里,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你说这俩的命,怎么就这么拧巴?”
屈望榭指尖捻着串烤玉米粒,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所以你想啊,他来到咱们这个世界,第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是你,后来苏槐叙他们也护着他,但对于房昀舒来说——”
他抬眼看向始终没说话的宫翊修,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
“那些所谓的‘好’是不一样的。苏槐叙他们的好,是朋友间的关照,是怕他再受委屈;可你的好,是他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第一个摸到的‘光’啊。
他分不清什么是任务,什么是真心,只知道谁先给了他一点暖,他就想把整颗心都捧过去。”
元菱轩在旁边狠狠点头,接过话茬:“就是这个理!他哪懂什么弯弯绕绕?
在他眼里,你宫翊修就是第一个拉他出泥坑的人,所以哪怕你后来对他冷淡,把他往外推,他也没真的怨过你——你说你,怎么就偏偏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冷不丁的,一道带着嘲讽的声音插了进来。
“哼,照你们这么说,房昀舒就是个没主见的?谁对他好,他就有可能爱上谁?”
几人转头一看,宋兰斋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几道浅淡的疤痕,手里还拎着个医药箱,显然是刚从医院过来。
他走到桌边,把医药箱往地上一放,挑眉看向元菱轩。
“说不定过段时间,他遇上个人,不仅对他好,还能教他分清什么是爱人、什么是朋友,到时候他转头就爱上别人,你们在这替宫翊修瞎着急,岂不是白费功夫?”
屈望榭眼睛一亮,瞬间把宫翊修的事抛到了脑后,拍着桌子笑:“你怎么来了?难道是闻着烧烤味过来的?”
“不爽。”
宋兰斋言简意赅,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拿起一串烤筋,咬了一口。
“医院里那群老顽固又在啰嗦,出来透透气。”
屈望榭顿时来了劲,身体往前一倾,眼底闪过熟悉的疯劲:“不爽啊?那正好,等会儿陪你打一架,发泄发泄?”
宋兰斋抬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疯批气场丝毫不输:“好啊。去我家怎么样?地方大,打起来痛快。”
屈望榭嗤笑一声,想起上次的事,故意逗他:“去你家?要是像上次那样,打着打着就滚到床上去了,怎么办?”
宋兰斋夹烤筋的手顿了顿,随即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痞气:“还能怎么办?把你打爽呗。”
这话一出口,元菱轩差点把嘴里的啤酒喷出来,他咳嗽着看向宫翊修,却见对方依旧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仿佛没听见这两人荤素不忌的对话。
元菱轩刚咽下嘴里的烤串,“好过分!你们俩能不能顾及一下旁边还有人啊!”
他说着,还故意抽了抽鼻子,装出一副被“刺激”到的委屈模样,手却不自觉地又摸向了啤酒瓶,“啪”地一声打开瓶盖,泡沫顺着瓶口溢出来。
他也不管,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才勉强压下那点莫名的酸涩。
明明自己才是最先提起心事的人,怎么话题转眼就歪到别人的“打架情事”上了。
屈望榭瞥了他一眼,哪能看不出他这点小别扭,故意岔开话题逗他。
“行了啊,别在这装可怜。我看你这几天蔫蔫的,不就是因为某个毒舌夫追另一个毒舌夫,不仅没追到,连吵架的对手都找不到了,心里空得慌?”
他特意加重了“毒舌夫追毒舌夫”几个字,眼神里满是揶揄。
元菱轩一听“毒舌夫”三个字,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嘴里的酒气都忘了咽,猛地放下瓶子,指着屈望榭的鼻子反驳。
“谁空得慌了!我那是懒得跟他计较!”
可话刚说完,他就想起这几天苏槐叙的反常——以往两人见面必互怼,他骂苏槐叙“仗着名气耍大牌”,苏槐叙回他“没本事还爱瞎嚷嚷”,最后总是以他被气到跳脚、苏槐叙冷笑一声转身离开收尾。
可这几天,苏槐叙别说跟他吵架,就连眼神都没给过他一个,像是把他当成了空气。
元菱轩越想越憋屈,酒劲上来,语气也软了些,带着点控诉。
“我这几天没骂你——哦不,没骂他,你说他是不是心里不爽?故意晾着我,就等着我先开口找他吵?”
他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啤酒瓶的标签,标签被抠得卷了边,露出底下深色的玻璃。
屈望榭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你啊,就是贱骨头。人家跟你吵,你嫌他毒舌;人家不跟你吵,你又觉得心里不踏实。
我看你根本不是烦他,是没了他跟你拌嘴,日子都少了点滋味吧?”
元菱轩被戳中心事,脸瞬间涨红,抓起桌上的烤串签子就朝屈望榭扔过去。
“放你的屁!我才没有!”
可那签子没扔准,落在了宫翊修面前的空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这才意识到宫翊修还在旁边,尴尬地咳了两声,赶紧拿起酒瓶又灌了一口,把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说到底,他也怕自己这点小心思,被人看穿得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