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03:14 Am。
这个数字今天已经看到麻木了。过去七十二小时,他睡了不到八小时,其余时间都粘在这张工学椅上。咖啡杯在右手边排成一列,像小型墓碑,祭奠着他正在死去的健康。最后一个杯子里的液体已经冷透,表面浮着一层油脂般的膜。
项目代号“阿波罗”,一个预计三个月的开发任务,因为客户突然要求提前上线,压缩到了三周。李维所在的“雷霆小组”——名字很响亮,实际上就是七个透支生命的程序员——已经连续冲刺了七天。他是组长,也是资历最老的,所以必须撑到最后。
“维哥,我不行了......”旁边工位的小赵已经趴在桌上,声音从胳膊缝里飘出来,“让我睡十分钟,就十分钟......”
李维揉了揉太阳穴,那里有根血管在突突跳动:“还有最后三个bug,修完就能交。你撑一下,天亮前肯定能走。”
“天亮前......”小赵苦笑,“这话你昨天也说过。”
昨天,前天,大前天。时间在这种高强度加班中失去了线性,变成了一团混沌。李维只记得各种节点:周二的演示,周三的测试,周四的修改,现在是周五——或者说周六凌晨。周末?不存在的。客户要周一看到可运行版本,所以他们必须在周六完成所有工作,周日留给测试团队。
他再次看向代码。屏幕上那些字符开始跳舞,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知道这是身体在报警,但他不能停。母亲的医药费、房贷、车贷......每一样都像鞭子抽在背上。三十三岁,在这个行业已经不算年轻,如果不能升到管理岗,很快就会被更便宜、更能熬夜的年轻人取代。
“维哥,你的手在抖。”对面的女程序员林小雨小声提醒。
李维低头,发现握着鼠标的右手确实在轻微颤抖。不止是手,小腿也发麻,那是久坐导致血液循环不畅。他试着动了动脚趾,一阵刺痛从脚底窜上来。
“没事。”他说,声音沙哑得自己都陌生,“继续。”
凌晨四点,最后三个bug终于修复。李维按下提交键的瞬间,整个人像被抽空了骨头,瘫在椅子上。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机箱风扇的嗡嗡声。其他六个人都已经睡着,小赵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该回家了。但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闭眼休息五分钟,就五分钟。李维对自己说。他调整了椅背角度,让自己半躺着。眼皮像灌了铅,一合上就再也不想睁开。
意识沉入黑暗之前,他听到电梯“叮”的一声。
奇怪,这么晚还有人用电梯?
但他太累了,连思考这个问题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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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是被冷醒的。
不是空调的那种冷,而是一种侵入骨髓的寒意,像冬天掉进冰窟。他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不在办公室。
在电梯里。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轿厢壁。电梯内部很熟悉——就是他公司那栋写字楼的电梯,不锈钢墙壁,镜面天花板,地板是灰色大理石纹。但有些细节不对:按钮面板上的数字排列很奇怪,最上方多了一个“13”的按钮,而且那个按钮正亮着红光。
13层?这栋楼最高只有12层。他们公司在10层。
李维挣扎着站起来,双腿麻木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他看向显示屏,红色数字赫然是“13”。电梯停着,门紧闭。
“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去按开门键。
没有反应。
他又按了其他楼层:10层,1层,甚至紧急呼叫按钮。全都无效。电梯像一口铁棺材,静静悬在这个不存在的楼层。
恐慌开始蔓延。李维掏出手机,没有信号。时间显示是04:44。他记得自己睡着时大约是四点十分,所以最多过了半小时。但这半小时是怎么从办公室来到电梯的?梦游?
他用力拍打电梯门:“有人吗?喂!”
声音在狭小空间里回荡,显得空洞而绝望。没有人回应。
李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程序员,逻辑是他的武器。分析现状:第一,他可能在梦中;第二,他可能因为过度疲劳产生了幻觉;第三,这可能是某种恶作剧;第四......他不敢想第四种可能。
“如果是梦,应该能醒来。”他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很疼。不是梦。
幻觉?过度疲劳确实可能导致幻觉,但如此真实的幻觉?他能感觉到不锈钢墙壁的冰凉,能闻到电梯里淡淡的金属味和清洁剂残留,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恶作剧?谁会在大半夜搞这种恶作剧?而且怎么把他从办公室搬到电梯还不惊醒他?
只剩下第四种可能了。李维不愿去想那个词,但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来:灵异事件。
他想起小时候听奶奶说过,电梯属“悬空之棺”,不上不接天,下不接地,最容易聚集阴气。特别是那些不存在的楼层,有时会成为“那边”的入口。
“别自己吓自己。”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镜中的他脸色惨白,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看上去像个病人。才三十三岁,头发已经稀疏,鬓角有了白发。这就是996的代价。
突然,电梯里的灯闪烁了一下。
李维的心脏猛地一缩。灯又闪了第二下,第三下,然后彻底熄灭。
黑暗。
绝对的黑暗,连应急灯都没有亮。李维屏住呼吸,手在墙上摸索,想找到扶手。他记得扶手在左侧墙壁,但摸到的只有光滑的不锈钢。
“冷静,冷静......”他低声重复,像是在念咒。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像钟表走动的声音,但更沉重,更缓慢。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定位来源。伴随着滴答声,还有另一种声音:键盘敲击声。
清脆,急促,有节奏。就像......就像有人在快速打字。
李维的后背渗出冷汗。他想喊,但喉咙像被扼住,发不出声音。黑暗中有东西在动——不是实体,更像是光影的变化。他瞪大眼睛,隐约看到电梯壁上浮现出一些发光的数字。
不是阿拉伯数字,而是倒计时:
71:59:58
71:59:57
71:59:56
数字在减少。七十二小时?倒计时什么?
灯光突然恢复。
李维眨着眼,适应光亮。电梯还是那个电梯,但有什么不一样了。他环顾四周,终于发现异常:电梯门开了。
门外是他熟悉的公司走廊。玻璃门后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工位上的电脑屏幕都亮着,像一只只眼睛。
但没有人。
一个都没有。
“小赵?小雨?”李维试探着喊,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没有回应。
他走出电梯,脚踩在地毯上,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走廊两侧的墙上挂着公司的宣传海报:“拼搏到感动自己!”“今天睡地板,明天当老板!”“成功就是1%的天赋加99%的汗水!”
以前看到这些口号,他会热血沸腾。现在只觉得讽刺。
他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空调开得很足,冷风扑面而来。所有工位都整整齐齐,椅子推在桌下,像是员工刚离开。但李维知道不对——他们小组加班时把办公室弄得一团糟,外卖盒、空饮料瓶、散落的文件到处都是。而现在,一切都整洁得过分。
他走到自己的工位。电脑屏幕亮着,但不是他熟悉的代码界面,而是一个全黑的背景,中央是那个倒计时:
71:48:32
71:48:31
71:48:30
数字在跳动,一秒一秒减少。
李维握住鼠标,想关掉这个窗口。但鼠标指针一动不动。他按键盘,也没有反应。电脑死机了?不,倒计时还在继续,说明系统在运行。
他转身去看其他电脑。每一台屏幕上都显示着同样的倒计时,数字完全同步。
这太诡异了。
李维感到一阵头晕,扶住桌子才站稳。过度疲劳,一定是。他需要水,需要休息。他走向茶水间,推开门——
茶水间里站着一个人。
背对着他,穿着公司的文化衫,身形有些熟悉。
“谁?”李维问。
那人缓缓转身。是小赵。但又不是小赵——他的脸异常苍白,眼睛下方有浓重的黑眼圈,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维哥,你来了。”小赵说,声音飘忽,“我们在等你呢。”
“小赵,这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呢?我们不是在加班吗?”
“加班?”小赵歪着头,像在思考这个词的含义,“是啊,永远在加班。永远做不完的工作,永远修不完的bug,永远满足不了的客户。”
他走近一步。李维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电子元件烧焦混合着某种甜腻的腐臭味。
“维哥,你累吗?”小赵问,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你的心跳很快,血压很高,肝脏负担很重。你每天喝五杯咖啡,睡不到四小时,连续坐了十八个小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维后退,背撞到墙上:“你......你不是小赵。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小赵笑了,笑声干涩,“我是你的未来啊,维哥。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的话。”
说完这句话,小赵的身体突然开始变化。他的皮肤变得透明,可以看见内部的器官——心脏在疯狂跳动,肝脏颜色暗沉,血管像蜘蛛网一样遍布。然后,那些器官开始萎缩,干瘪,像被抽空了水分。
李维尖叫着冲出了茶水间。
走廊里,其他电脑屏幕上的倒计时突然加速:
71:30:00
71:20:00
71:10:00
数字疯狂跳动,几分钟内就减少了四十分钟。
“不,不......”李维冲向电梯。电梯门还开着,他冲进去,疯狂按关门键。
门缓缓合拢。在最后一刻,他看见走廊尽头出现了更多人影——都是公司的同事,但都和小赵一样,面色惨白,身体透明,露出正在衰竭的器官。
电梯门关上了。
李维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电梯开始下降,楼层数字跳动:13...12...11...10...
停在10层。
门开了。外面是正常的公司走廊,灯光明亮,能听到远处隐约的说话声。李维连滚爬爬冲出电梯,正好撞上从办公室出来的小赵。
“维哥?你怎么了?”小赵扶住他,一脸疑惑,“你脸色好差。”
李维抓住小赵的肩膀,仔细看他的脸——正常的肤色,正常的眼睛,没有那种诡异的透明感。
“小赵,你......你刚才在茶水间吗?”
“茶水间?没有啊,我在改bug。维哥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小赵看了眼手表,“你才睡了二十分钟,要不回去再睡会儿?”
二十分钟?李维觉得在电梯和那个诡异空间里至少待了半小时。
“现在几点?”他问。
“四点三十五。离天亮还早呢。”
李维看向电梯。电梯门已经关上,显示屏显示“10”,一切正常。刚才的经历那么真实,难道真的是梦?
“维哥,你没事吧?”林小雨也从办公室探出头,“你看起来像见了鬼一样。”
李维勉强笑笑:“没事,可能太累了。我去洗把脸。”
他走向洗手间,用冷水冲脸。镜子里的自己憔悴不堪,但至少是正常的。他盯着镜子看了很久,直到确认没有出现什么倒计时。
是梦。一定是。过度疲劳导致精神恍惚,产生了噩梦。
他回到办公室,重新坐在工位上。电脑屏幕上是正常的代码界面,没有倒计时。其他同事都在认真工作,偶尔传来键盘敲击声和低语。
一切恢复正常了。
李维松了口气,开始检查刚才提交的代码。但看着看着,他发现了问题:有三个地方他明明记得修复了,现在又出现了同样的bug。
“小赵,你动过我提交的代码吗?”他问。
小赵头也不抬:“没有啊,你不是最后一个提交的吗?”
李维皱眉,重新修复那些bug。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但动作比平时慢很多,而且右手又开始颤抖。他停下来,看着自己的手。不只是颤抖,手指关节处隐隐作痛,那是腱鞘炎的症状。
他需要咖啡。虽然知道不好,但现在只能靠这个提神。
起身走向茶水间时,他犹豫了一下。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咖啡机的指示灯亮着。他接了杯咖啡,浓烈的香味让他稍微安心。
回到工位,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空从漆黑变成深蓝,再到鱼肚白。六点半,晨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给办公室镀上一层冰冷的蓝色。
“差不多了。”小赵伸了个懒腰,“最后检查一遍,没问题的话我就要回家睡到天荒地老了。”
李维点头,运行最后一次测试。进度条缓慢移动,他的心跳也跟着加速。到99%时,卡住了。
“又怎么了?”林小雨凑过来。
李维刷新,重启,问题依旧。是一个低级错误,他之前绝对检查过不应该出现的。
“见鬼了......”他喃喃道。
“鬼”字说出口的瞬间,办公室的灯闪烁了一下。
所有人都抬起头。
“电压不稳?”小赵说。
灯又闪了一下。这次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然后,所有电脑屏幕同时黑屏,又同时亮起——显示的不再是代码或测试界面,而是那个倒计时:
68:12:07
68:12:06
68:12:05
时间变成了六十八小时多。李维记得之前在电梯空间里看到的是七十二小时,现在少了将近四小时。等等,从他第一次看到倒计时到现在,现实中确实过去了四小时左右。
倒计时的是......他的生命?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林小雨惊恐地问,“病毒吗?”
“重启试试。”小赵说着去按主机电源。
但电脑没有反应。倒计时继续跳动,稳定,无情。
李维站起来,走向窗户。他想看看外面,确认现实世界是否还存在。但百叶窗突然自动合拢,严严实实挡住了所有光线。
办公室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每个人惨白的脸上。
“维哥,这......这不对劲。”小赵的声音在颤抖。
李维知道不对劲,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程序员,不是驱魔师。他懂的是代码逻辑,不是灵异规则。
“大家都冷静。”他说,虽然自己也在发抖,“我们先离开办公室。”
他们走向玻璃门。门自动打开,但门外不是走廊,而是一个电梯轿厢。
又是电梯。
“这不可能......”林小雨捂住嘴,“我们明明在十楼......”
电梯门开着,里面亮着灯,看起来完全正常。但透过电梯门看到的应该是走廊,而不是另一个电梯内部。
李维试探着伸手,手穿过了门框,进入了电梯空间。这违背了物理常识——两个空间重叠在了一起。
“我们被困住了。”小赵绝望地说。
李维看着电梯内部的镜面墙壁。镜子里的他们,面色惊恐,但除此之外似乎正常。等等,镜中小赵的倒影......在笑。
不是小赵本人在笑,而是镜中的他在笑。
“别看镜子!”李维大喊。
但太迟了。林小雨已经盯着镜子看了几秒,突然尖叫起来:“镜子里......镜子里的人不是我!”
所有人都看向镜子。李维看到镜中的自己——同样的衣服,同样的脸,但眼神空洞,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机械的笑容。更可怕的是,镜中的他手里拿着一个咖啡杯,杯子上贴着标签:“第5杯,心率120,肝功能中度损伤”。
那是他今天的咖啡记录,但他没有写标签。
镜中的李维举起杯子,做了个“干杯”的手势,然后把咖啡倒在自己头上。黑色的液体顺着脸流下,但流出来的是血。
现实中,李维感到头顶一热,真的有液体流下来。他抬手摸,手指染红——是血。
“啊——”林小雨的尖叫刺破空气。
电梯门突然关闭。不是缓缓合拢,而是猛地关上,发出“砰”的巨响。
电梯开始上升。
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动:10...11...12...13。
又停在了13层。
门开了。外面是办公室,但和他们刚才离开的办公室不同——更陈旧,更破败。墙皮剥落,电线裸露,工位上不是电脑,而是一台台老式cRt显示器,屏幕泛着绿光。
显示器上也显示着倒计时,但数字不同:
00:00:00
“这是......什么地方?”小赵声音发颤。
李维走出电梯。脚下的地毯破了大洞,露出下面的水泥地。空气中有灰尘和霉味。他走向最近的工位,显示器旁的铭牌上写着:“王建国,1998-2005”。
王建国?李维想起这个名字。他刚入职时听老员工提过,公司早期有个程序员叫王建国,是公司的第一批员工,据说工作特别拼命,最后猝死在工位上。时间大概是2005年。
那是十八年前。
“欢迎来到永恒加班室。”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维转身。一个穿着九十年代风格西装的男人站在办公室中央,三十多岁,秃顶,戴着厚厚的眼镜,脸色苍白但神情温和。
“你是......王建国?”李维问。
男人点点头:“看来还有人记得我。你们是新人吧?哪个部门的?”
“我们......我们是‘雷霆小组’的。”小赵说。
“雷霆小组?”王建国笑了,“名字真响亮。我们那时候就叫‘研发部’。不过本质上都一样,都是卖命的。”
他走到一个工位前,抚摸那台老式显示器:“我死的时候,就坐在这里。连续工作了四十个小时,为了赶一个银行系统。最后心脏骤停,倒下时头撞在键盘上,血流进主机箱,导致短路,整个项目数据丢失。”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你......你知道自己死了?”林小雨小声问。
“当然知道。”王建国看向她,“但知道了又能怎样呢?还是出不去。这里,”他张开手臂,“是加班者的炼狱。所有在这栋楼里过劳死的人,都会来到这里。永远工作,永远完不成任务,永远困在死前那一刻。”
李维感到一阵寒意:“有多少人?”
“不多,二十几个吧。毕竟猝死是小概率事件。”王建国说,“不过最近几年人变多了。你们这一代,比我们那时候拼多了。”
电梯“叮”的一声又响了。门打开,走出来几个人。李维认出其中两个——是公司前年猝死的两个年轻程序员,一个心梗,一个脑溢血,当时还上了新闻。
“新来的?”其中一人问,语气居然有点兴奋,“终于有新鲜血液了。”
“别吓唬他们,小李。”王建国说,“他们还没死呢。”
“还没死?”叫小李的那人打量着李维三人,“那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李维实话实说,“我们加班到凌晨,然后电梯出了故障,就到这里了。”
“电梯啊......”小李若有所思,“那东西有时候会打开通道。特别是凌晨三点到五点,阴气最重的时候。你们谁在那个时间进电梯了?”
李维想起自己第一次进电梯时,时间是四点四十四。确实在那个时间段。
“我。”他说。
“那就对了。”小李点头,“你是媒介,把他们也带进来了。不过别担心,只要你们还没死,就能出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要付出代价。”王建国接话,“这里的规则是:时间就是生命。你们看到的倒计时,是你们剩余的健康寿命。每次进出这里,每次试图逃离,都会消耗时间。当倒计时归零,你们就会真正加入我们。”
李维想起看到的倒计时:从七十二小时到六十八小时,确实减少了四小时。
“怎么补充时间?”他问。
“休息。”王建国说,“真正的休息。睡觉,吃饭,运动,放松。但在这里,你们做不到这些。所以唯一的办法是尽快离开。”
“怎么离开?”
王建国指向办公室的另一端。那里有一扇门,门上贴着牌子:“健康出口”。
“走过去,打开门,就能回到现实。”他说,“但是路上有考验。每个考验都对应你们日常损害健康的行为。通过一个,倒计时会增加;失败一个,倒计时会加速减少。”
李维看向那扇门。看起来只有二十米远,但直觉告诉他,这段路不会好走。
“我们一起去。”他对小赵和林小雨说。
三人走向那扇门。第一步踏出时,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化。他们不再在破败的办公室,而是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走廊两侧是镜子,镜中映出无数个他们。
第一个考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