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期已到。
军嫂委员会的“日化用品技术试点小组”,再次召开了会议。
地点还是师部那间小会议室,但气氛却截然不同。
会议室里,不仅有陈雪、林珊和后勤处的同志,还坐着那二十位参与实验的军嫂。
她们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排。
左边一排,是使用江晚念版玉容膏的实验组。
右边一排,是使用林珊版玉容膏的对照组。
不用开口,光是看脸,结果就已经一目了然。
实验组的十位军嫂,个个容光焕发,皮肤白里透红,细腻光滑。
即使是年纪最大的赵嫂子,脸上的皱纹和老年斑都淡化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五六岁。
而对照组那一边,包括吴秀丽在内,基本上……还是原来的样子。
最多就是脸上没起皮,看起来不那么干燥了。
两相对比,简直是公开处刑。
林珊坐在主席位上,脸色白得像纸。
她死死地盯着实验组那些军嫂们的脸,手里的钢笔,几乎要被她捏断。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这完全违背了她所学过的所有化学知识和生产原理!
“好了,大家都静一静。”陈雪清了清嗓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今天请大家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亲身体验。”
“我们先从对照组开始吧。吴秀丽同志,你先说。”
被点到名的吴秀丽,涨红了脸,磨磨蹭蹭地站起来。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挺好的……挺润的……”
然后就没词了。
“还有吗?”陈雪追问。
“没了……”吴秀丽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陈雪又看向其他人,得到的答案也大同小异。
“没啥感觉。”
“就当雪花膏用了。”
“还行吧,反正没变坏。”
轮到实验组时,画风突变。
根本不用陈雪点名,赵嫂子第一个就站了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
“陈主任!我要说!这个玉容膏,它就是神仙膏!”
“你们看我的脸!”她指着自己的脸颊,“我这几十年的老黄褐斑,就一个礼拜,淡了快一半!我摸着,都比我家闺女的脸还滑!”
“真的真的!赵嫂去我们家,我都没认出来,还以为她家来亲戚了!”旁边一个军嫂立刻附和。
“还有我!我以前脸上爱出油,毛孔粗得能插秧。现在你们看,是不是细腻多了?”
“我男人昨天回来看见我,还以为我背着他偷偷去抹了城里姑娘的粉呢!”
实验组的军嫂们,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地分享着自己的变化。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感激。
一句句证词,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林珊的脸上。
她的“科学”,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她引以为傲的专业知识,在江晚念的“土方子”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整个会议室,一边是热火朝天的表彰大会,一边是愁云惨淡的检讨现场。
林珊坐在那里,如坐针毡,耳边嗡嗡作响。
她听不清那些军嫂在说什么,只觉得那些笑声和赞美,都变成了对她的无情嘲讽。
“林技术员。”
陈雪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对于这个实验结果,你有什么看法?”
林珊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还能有什么看法?
事实胜于雄便。
江晚念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她站起身,走到了林珊的身边。
“陈主任,各位姐妹。”她先是对着众人笑了笑。
“其实,这次实验能有这么好的结果,也离不开林技术员的功劳。”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林珊自己,她也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江晚念。
“林技术员严谨、科学的态度,给我们提了个醒。”江晚念的声音不疾不徐。
“那就是,即使是祖传的方子,也要用科学的方法去管理和生产。”
“比如,林技术员提出的原料检验、无菌操作、成品封存这些流程,都非常专业,非常必要。这些都是我以前在家里自己做的时候,没有考虑到的。”
“所以,我提议,我们接下来的正式生产,技术核心,由我来负责。而生产流程的规范化管理和质量监控,就拜托给林技术员。”
“我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中西结合,土洋并进,肯定能把我们的玉容膏,做得更好!”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肯定了自己的核心地位,又给了林珊一个台阶下。
还顺便画了个团结合作的大饼。
陈雪立刻鼓起了掌。
“说得好!江顾问这个提议太好了!”
“我就说嘛,大家都是为了项目好,劲儿要往一处使!”
军嫂们也跟着鼓起掌来。
大家都是一个院里住着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没人真想看谁下不来台。
江晚念这么一说,气氛立刻就和谐了。
林珊怔怔地看着江晚念。
她原以为,江晚念会借此机会,对自己大加嘲讽,把自己踩进泥里。
可她没有。
她反而肯定了自己工作的价值,给了自己一个体面的台阶。
这种胸襟和气度,让林珊感到一阵羞愧。
她一直以为江晚念是个靠歪门邪道上位的投机分子,可现在看来,自己才是那个心胸狭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
“我……同意江顾问的提议。”
林珊站起身,对着江晚念,深深地鞠了一躬。
“江顾问,对不起。是我坐井观天,是我学艺不精,我为我之前的无礼和冒犯,向您道歉。”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一向高傲的林技术员,会当众道歉。
江晚念坦然地受了她这一礼。
她伸手扶起林珊,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技术员言重了。我们以后是战友了。”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握手言和。
江晚念知道,从今天起,林珊这个曾经的技术障碍,已经变成了她得力的助手。
会议结束后,赵嫂子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雄赳气昂地走在江晚念身边。
“晚念,你可真行!三言两语,就把那个女秀才给收服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德才兼备,以德服人!”
她现学现卖地用着新学的词,把江晚念逗得直笑。
回到家属院,江晚念打脸林技术员,又“不计前嫌”将其收服的故事,已经通过赵嫂子等人的嘴,传遍了每个角落。
江晚念的形象,在众人心中,瞬间又高大了几分。
不仅技术过硬,而且心胸宽广,有大将之风!
躲在屋里不敢出门的吴秀丽,听到这些传闻,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江顾问这么厉害,她当初抱什么林技术员的大腿啊!
现在倒好,两边都得罪了,里外不是人。
江晚念回到家,心情颇好。
陆渊不在,她乐得清静。
从空间里拿出一只处理好的烤鸡,又配了瓶冰镇汽水,悠哉悠哉地享受着一个人的午后时光。
正吃得高兴,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她打开门,发现是教导员郑凯的爱人,王姐。
“王姐?快请进。”江晚念有些意外。
她跟这位教导员夫人,没什么交情。
“不了不了,我就说几句话。”王姐站在门口,表情有些犹豫,又有些期盼。
“江顾问,我……我是想来问问,你那个玉容膏,能不能……单卖给我一瓶?”
江晚念了然。
王姐没被选上志愿者,这是眼红了,想来走后门。
“王姐,真不凑巧。这次做的,都发下去了。正式生产,还要等几天。”
王姐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但她还是不死心,压低了声音说。
“江顾问,不瞒你说,我不是给我自己要的。”
“是给……我们团长的爱人,张嫂子要的。”
团长爱人?
江晚念心里一动。
陆渊的顶头上司,就是团长。
“张嫂子她怎么了?”
“唉,你是不知道。”王姐叹了口气,“张嫂子是好多年的老毛病了。一到换季,身上就起疹子,又红又痒,抓得不成样子。”
“去京城的大医院都看过,也查不出是个什么毛病。只能开点药膏抹抹,治标不治本,年年都犯。”
“这不,前两天又犯了。我去看她,她正难受呢。我就提了一句你的玉容膏,说效果特别神奇。”
“她就动了心思,托我来问问,看能不能弄一瓶试试。”
王姐看着江晚念,眼神里带着恳求。
“江顾问,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但是张嫂子实在是太可怜了。你就当帮个忙,行吗?”
“要是真能治好她的老毛病,我们团长……肯定会记你这个情的。”
江晚念的眼睛亮了。
一个巨大的机会,送上门来了。
“王姐,你言重了。”江晚念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和关切。
“张嫂子的情况,跟普通护肤不一样。常规的玉容膏,可能效果有限。”
“这样吧,你让我考虑一下。我看看能不能根据她的情况,用些更精贵的药材,单独为她配一副加强版的药膏。”
“不过,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些……不好找的原料。”
“钱和票都不是问题!”王姐立刻说,“只要你能做,多少钱我们都认!”
“这不是钱的事。”江晚念摆摆手,“主要是心意。你让张嫂子别急,等我消息。”
送走王姐,江晚念关上门,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她正愁怎么能更进一步,机会就自己撞了上来。
团长夫人……
她走进里屋,打开那个装着“小金库”的铁盒。
看来,是时候让陆营长的“前途”,再上一个新台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