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林曦的指尖骤然失力,连带着心脏都像是被抽走了支撑,一阵尖锐的虚脱感从脊椎窜上头顶。
把《浮灯》的终稿发给陆岩,本就是场孤注一掷的豪赌。赌他作为业内最挑剔的导演,能看透剧本里藏在文字下的筋骨;赌他在资本围猎中仍未折腰的骨气,敢接下这个不迎合市场的故事;更赌他身上那点人尽皆知的“不合时宜”——不向流量低头,不被人情裹挟,偏偏肯为好故事停下脚步。她强迫自己关掉电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焦灼却像潮水般漫上来,她想靠睡眠麻痹神经,可闭上眼,全是邮件被一键删除、剧本石沉大海的画面,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去。
日子一天天熬过去,邮箱始终是一片死寂,连垃圾邮件都比它热闹。可现实从不会给她喘息的时间,房东的催租信息像定时炸弹般跳出来,点开手机银行,余额数字刺眼得让她睁不开眼。她不得不点开招聘网站,指尖划过一行行岗位描述,可“顾琛前女友”这五个字,像淬了毒的烙印,刻在她每一份简历的隐形角落。投出去的邮件大多石沉大海,唯一收到的面试通知,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赶过去,hR接过身份证时还笑着寒暄,可看清“林曦”两个字的瞬间,眼神骤然变冷,那微妙的打量和疏离,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林小姐,你的情况我们基本了解了,后续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这句话的潜台词,她比谁都清楚——不会有消息了。
顾琛和楚瑶从来没想过给她留活路。他们不仅要在感情里撕碎她的骄傲,让她成为人人唾骂的“前女友”,更要在现实里堵死她所有的路,让她走投无路,只能俯首称臣。那种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的窒息感,比分手那天顾琛说“我们到此为止”时,更窒息,更绝望。
她坐在昏暗的出租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微弱的光。窗外是这座城市的霓虹,车流如织,灯火璀璨,可那繁华盛大得像另一个世界,与她没有半分关系。难道真的要认怂?收拾行李灰溜溜地离开,回到那个小县城,从此再也不提编剧的梦想?或者,更屈辱一点,低头去找顾琛,求他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放自己一条生路?
不。
这个字在心底炸开时,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尖锐的痛感传来,她低头,看见几道弯月形的血痕嵌在苍白的皮肤上。恍惚间,她想起读者“等待戈多的蜗牛”给她的留言:“林老师,《浮灯》里的阿栀就算跌进泥里,也没放弃过抬头看星星,你也要一样啊。”
是啊,阿栀没认输,她也不能。
林曦猛地坐直身体,重新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空白文档。光标闪烁间,她敲下标题,每个字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浮灯》第二部 大纲。
没有陆岩的回复又怎样?找不到工作又怎样?顾琛和楚瑶想让她认输,她偏不。笔还在手里,键盘还在眼前,这就是她现在唯一的武器,唯一的退路。就算前路漆黑,就算全程只有自己一个观众,她也要写下去,写到灯火通明,写到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