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传媒的封杀令,像一张浸了冰的无形大网,在秋日午后的暖阳里骤然收紧——明明窗外的梧桐叶还透着金边,织梦工作室的空气却先一步冷了下来,百叶窗被拉得只剩一道缝,漏进的光在地板上投出细长的阴影,像道划不开的口子。
第一个被这道“口子”划伤的是苏瑾。她穿着平日里最常穿的焦糖色西装,今天却显得有些垮,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没心思拨。桌上的美式咖啡早凉透了,杯壁凝着的水珠洇湿了桌角的便签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几个新人演员的联系方式,此刻却成了讽刺——她的手机屏幕亮个不停,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跳出来,头像是卡通猫咪的新人演员小夏发来:“瑾姐,实在抱歉,家里突然让我先专注学业,这次合作只能算了[微笑]”;另一个刚签过意向书的男演员,消息更客气,却透着不容转圜的坚决:“感谢织梦的认可,但我经纪人说,近期不适合接新项目,望理解。”
她刚按掉一个电话,听筒里还残留着对方小心翼翼的声音:“苏制片,不是我不给面子,是我师父特地打电话来,说……说跟织梦沾边,等于跟楚瑶姐作对,我还想在圈里混呢。”苏瑾捏着手机的手指泛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凸起,“咔嗒”一声挂了电话,转身时撞翻了身后的文件架,一叠演员资料散落在地。她弯腰去捡,指尖碰到一张自己上周刚打印的“潜力艺人分析表”,上面用红笔圈出的“可重点培养”字样,此刻刺眼得很。
“他们不是在拒绝我们,是在害怕恒星。”苏瑾直起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对着沙发上的林曦和陆岩说。沙发上的陆岩是工作室的制片人,烟不离手的人,此刻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七八个烟蒂,火星子明明灭灭,他烦躁地把烟按灭,手指在膝盖上敲得飞快:“楚瑶这是要赶尽杀绝?连幕后的灯光师老王都跟我说‘档期不合’,那老小子去年欠我的人情,今年说推就推!”
林曦坐在一旁,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却还是被她攥得发皱。她手里握着一支黑色水笔,笔杆被捏得几乎变形,眼神落在茶几上的合作方案上——那是刚成立时,大家一起熬夜改了八版的工作室章程,封面上用烫金字体印着“织梦”两个字,如今蒙了层薄灰,像被遗忘的旧物。
屋漏偏逢连夜雨。下午三点,苏瑾的电脑“叮咚”响了一声,跳出一封来自中型视频平台的邮件,标题加粗:《关于终止<晚风遇骄阳>项目合作磋商的函》。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鼠标点下去的手都在抖——邮件正文短短三行,“因平台项目策略调整,经研究决定,中止与织梦工作室关于b级定制剧《晚风遇骄阳》的合作磋商,感谢贵司前期付出。”
桌角还摊着她昨天刚整理好的合同细节,用荧光笔标了“需重点确认”的播出分成条款,旁边放着一杯没喝完的奶茶,珍珠沉在杯底,早已没了温度。“是恒星那边施加了压力。”沈哲的电话恰在此时打来,他是行业里的老记者,消息一向灵通,电话里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能听到模糊的车流声,“我刚跟平台内容部的兄弟吃了碗面,他偷偷说,恒星的楚瑶亲自打了招呼,原话是‘谁敢接织梦的项目,就别想在视频行业拿资源’——他们不是针对艺人,是要断你的制作、播出全链条!”
苏瑾挂了电话,没说话,只是把电脑屏幕按黑了。工作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平时热闹的茶水间没人去,微波炉的指示灯暗着,咖啡机早就停了,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刚成立时的照片还贴在白板旁边,照片里的大家举着香槟,林曦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陆岩搂着苏瑾的肩膀,喊着“咱们织梦要做行业里最牛的工作室”,照片的边角已经卷了,没人去抚平,旁边原本写满目标的白板,“第一年出3部精品网剧”“签约5位潜力艺人”的字迹,被人用马克笔涂了一半,又停下了,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黑痕。
靠窗的工位上,刚入职三个月的小周正对着电脑,屏幕上是招聘软件的页面,她手指飞快地滑动着,看到苏瑾走过来,赶紧把手机扣在桌上,假装整理文件,耳尖却红了,额头沁出细密的汗。另一边的李哥,是后期部门的剪辑师,对着电脑屏幕半天没动,光标停在剪辑 timeline 上,而他的笔记本电脑里,藏着刚写好的简历,屏幕右下角弹出工作室的工作群消息,他瞥了一眼,没点开,只是叹了口气,把笔记本合上了。
林曦慢慢站起身,白衬衫的后背沾了点沙发上的绒毛,她没在意。她走到每个工位旁,看着那些对着屏幕却心不在焉的员工,看着小周扣在桌上的手机,看着李哥合上的笔记本,又转头看向白板上那张卷边的照片。最后,她停在苏瑾和陆岩面前,指尖轻轻碰了碰桌上凉透的咖啡杯,声音不算大,却带着点咬牙的狠劲:“楚瑶想让我们成空壳,可织梦不是纸糊的。现在要是散了,才真让她看笑话。”她的眼神扫过工作室昏暗的角落,落在那道从百叶窗漏进来的光上,“总得找出条路来,不能就这么胎死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