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约见了沈哲,地点选在老城区一栋爬满凌霄花的百年洋房里——这里是圈内隐秘的私人会所,门口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个穿黑色燕尾服、戴白手套的门童,核对过预约暗号后,才引着她穿过铺着青石板的庭院。庭院里的石榴树正挂着红灯笼似的果子,风一吹,叶子簌簌落在石雕喷泉的池子里,水声混着远处传来的大提琴声,把外界的喧嚣隔得干干净净。
包间在二楼最里侧,名叫“静澜”,推门进去,暖黄的灯光从穹顶的水晶灯里漫下来,照亮了墙上挂着的复古航海地图,墙角的老式留声机正放着低缓的蓝调,声音轻得像呼吸。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酸枝木茶桌,桌上一套天青色汝窑茶具,旁边的白瓷香炉里燃着线香,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散着淡淡的沉香木气息。
沈哲已经到了,他斜倚在圈椅里,身上穿一件烟灰色高领羊绒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腕上一块没有logo的黑色机械表——表盘里的指针走得极慢,像他此刻的动作。他正低头煮水,银壶里的水咕嘟着冒小泡,等水开了,才慢悠悠地提起壶,将热水注入茶杯,烫洗、投茶、注水,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指尖捏着茶针的力度都分毫不差,仿佛眼前的不是茶桌,而是一盘需要精心布局的棋局。
“资料我看过了,很震撼,”林曦在他对面坐下,指尖捏着个磨砂U盘——正是沈哲上次给她的那个,U盘边缘被她反复摩挲得有些发亮,“但大多是间接线索,关联交易的合同签得滴水不漏,股权代持也只有扫描件,没有原件佐证,根本够不上‘实锤’。我需要一个能挖到底的人,专业的帮助。”
沈哲抬眼,眼底映着茶盏里的水光,深邃得像深海。他没立刻回答,而是将泡好的茶汤倒入青瓷小杯,推到林曦面前——茶汤清澈,飘着淡淡的兰花香。他自己端起一杯,抿了一口,喉结轻轻滚了滚,才开口:“恒星传媒体量太大了,就像深海里的座头鲸,表皮厚厚的脂肪层是它的资本壁垒,身下还缠着无数条利益链——上游的版权方,下游的播放平台,连几家投行都和它绑在一起。你们工作室刚起步,就像一艘小帆板,正面强攻,连它的尾鳍都碰不到,只会被它掀起的浪头拍碎。”他放下茶杯,杯底与茶桌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包间里格外清晰,“就算你拿着这些线索找律师,至少要耗半年,砸进去几百万审计费,最后大概率是‘证据不足’,反而打草惊蛇。”
“那你的建议是?”林曦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急切,却又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她太清楚沈哲的性子,他既然肯把资料给她,就绝不会只让她“知难而退”。
沈哲的指尖在茶桌上轻轻划了一下,像是在模拟水流的轨迹,目光忽然沉了下来,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你见过鲸鲨捕猎吗?它是海洋里的顶级掠食者,却从不用蛮力。抓座头鲸的时候,它不会直接冲上去撕咬——那是莽夫的做法。它会先沉到深海,借着洋流的掩护,一动不动地跟着,眼睛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等——等猎物换气时放松警惕,等它露出最脆弱的部位:要么是鳃裂,那里没有鳞片保护,一咬就破;要么是腹部,柔软的皮肤下就是内脏。”他的指尖突然停顿,落在茶桌的一道木纹上,像是锁定了猎物的要害,“然后,它会猛地冲上去,一口咬住,绝不松口,直到猎物失去挣扎的力气。这叫‘深潜’,藏住自己,等准时机,一击致命。”
话音落,沈哲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推到林曦面前。名片是哑光黑的,材质是薄金属,摸起来冰凉坚硬,正面只有两个烫银的字——“顾沉”,下面是一串由字母、数字和特殊符号组成的加密邮箱,没有电话,没有微信,甚至没有公司名称,干净得像一份秘密代号。
“这个人是业内顶级的商业调查顾问,”沈哲的指尖在“顾沉”二字上轻轻点了点,语气笃定,“别人搞不定的‘疑难杂症’,到他手里都能挖出根——恒星前几年坑过的一家影视公司,就是他找出了对方偷税漏税的核心证据,最后让恒星赔了八位数。他手里有自己的信息网,能查到恒星的资金暗线、高管的私人把柄,甚至是他们藏在海外的空壳公司。他会告诉你,该从哪里下口,怎么咬才最疼。”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林曦,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漫不经心,多了几分认真,“费用你不用管,从我的投资份额里出。我既然投了你的工作室,就不是来当看客的——这场仗,我陪你打。”
林曦拿起名片,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烫银的“顾沉”二字硌得她指尖发麻。她捏着这张小小的卡片,突然明白过来——沈哲给她的从来不是“线索”,而是一把“刀”;现在推过来的这张名片,是握着刀的“手”。他不仅帮她找到了武器,还帮她找好了最会用武器的人,甚至连“弹药”都备齐了。这场看似她一个人的战争,从沈哲拿出这张名片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一场有备而来的“围猎”——而沈哲,是那个站在她身后,为她布局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