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军的玄色大旗在临晋关的城楼上飘扬了整整三日,风卷旗面的猎猎声中,接管五城的政令正像蛛网般铺展开来。张颌站在临晋县衙的正堂,案上堆着五城送来的卷宗,最上面一本是临晋的户籍册,纸页泛黄,墨迹却依旧清晰——上面记载着这座城从秦末战乱到如今的兴衰,密密麻麻的名字里,不少已被朱笔圈去。
“将军,临晋的粮仓清点完了。”负责后勤的参军捧着账册进来,声音里带着疲惫,“原存粮两千石,被楚军征用了一半,剩下的多是陈米,还有三百石发了霉,得赶紧处理掉,免得滋生疫病。”
张颌指尖划过账册上的“三百石霉米”,眉头微蹙:“让伙夫营挑出还能吃的,掺上新米煮成稠粥,给守城的士兵和百姓分一分。霉得厉害的,运到城外埋了,记住,埋深些,别让牲口刨出来。”他抬头看向窗外,街上已有士兵在张贴安民告示,几个百姓正凑在告示前,指着上面的字小声议论。
“户籍核对得怎么样?”
“临晋原有户八百二十三,现只剩六百一十五,失踪的多是青壮,估计是被抓去当兵了。”参军翻到另一页,“安邑那边更惨,城破时烧了半个城,户籍册都不全了,得重新登记。”
张颌起身走到地图前,五城的位置被红笔圈出,临晋、河津扼守黄河要道,安邑、蒲坂是产粮区,陕城则是通往函谷关的门户。“传我令,五城各设一名主事官,从降兵里挑熟悉本地情况的,再配两个咱们的老兵辅佐。”他指着地图,“临晋管渡口税收,河津管粮草储备,安邑和蒲坂负责春耕,陕城……重点修城墙。”
一、粮仓前的长龙
临晋的粮仓外,百姓们排着队,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容器——陶碗、木盆,甚至还有破了口的陶罐。负责发粮的士兵穿着干净的甲胄,用木勺舀起稠粥,动作麻利却不粗鲁。
“李大爷,您家的粥。”一个年轻士兵把一碗粥递给白发老汉,还多舀了半勺。
老汉接过碗,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谢谢兵爷……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稠的粥了。”他身后的小孙子踮着脚,盯着士兵腰间的水囊,士兵见状,解下来递给他:“慢点喝,别呛着。”
不远处,几个降兵正帮着搬运粮袋,其中一个 former 楚军士兵擦着汗,对身旁的天策军老兵道:“以前在楚军,发粮得看校尉的脸色,哪像现在,百姓也能排队领。”
老兵扛着粮袋,步伐稳健:“将军说了,百姓是根本。城守住了,人没了,守着空城有什么用?”
发粮的队伍里突然起了骚动,一个瘸腿的汉子插队,被维持秩序的士兵拦住。“我是老兵!我守过城!”汉子嘶吼着,露出胳膊上的刀疤,“凭什么不让我先领?”
张颌恰好巡查经过,看着汉子的刀疤,沉声道:“守过城更该懂规矩。排队领粥,没人会少了你的。”他对士兵示意,“给他多盛一勺,再加个粟米饼。”
汉子愣住了,接过粥和饼时,手都在抖。周围的百姓议论声渐止,队伍重新排得整整齐齐。
二、废墟上的炊烟
安邑的西城区曾是火海,如今断壁残垣间,已有百姓开始清理碎石。一个妇人蹲在自家烧毁的屋前,抱着烧焦的木梁哭,天策军的士兵路过,放下手里的工具,帮她把梁木抬到一边。
“大嫂,别哭了,先搭个棚子住着。”士兵递过一块干净的麻布,“那边有现成的木料,是将军让从军营匀出来的。”
妇人抬头,看着士兵额上的汗,突然道:“我男人……他被抓去当兵了,你们能帮我找找吗?”
士兵刚要回话,主事官带着几个文书过来,手里拿着登记册:“挨家挨户登记,有失踪人口的记下来,咱们会派人去附近找找,说不定能找回来。”他指着不远处搭起的临时棚屋,“那里有郎中,看病不要钱;还有针线铺,能领些布料缝衣裳。”
夕阳西下时,废墟间升起了炊烟。百姓们用找到的铁锅煮着粥,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笑声穿透了焦木的气息。一个老兵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对主事官道:“将军说得对,有炊烟的地方,才有活气。”
三、渡口的新规矩
河津渡口,几艘商船正准备靠岸。税官站在码头,手里拿着新制的税牌,对船主道:“粮食抽一成,布匹抽两成,盐铁……抽三成。”他指着旁边的告示,“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收的税一半交军饷,一半修码头。”
船主是个红脸膛的汉子,验过税牌,笑着道:“比以前楚军收的少,还清楚。以后我每月都来!”
码头上,士兵们正修补栈桥,几个渔民帮着打桩,夯锤落下的声音整齐有力。“以前楚军占着渡口,咱们的鱼都卖不出去。”一个渔民抹着汗,“现在好了,兵爷还帮咱们修栈桥,这日子有盼头了。”
负责渡口的主事官拿着图纸,正和工匠讨论扩建方案。“得再修两个泊位,不然商船多了停不下。”他指着河对岸,“那边的了望塔也得加高,能看到十里外的船。”
四、夜灯下的文书
陕城的临时府衙里,烛火亮到深夜。五城的主事官围着桌子,汇报着各自的进展。
“临晋的税收了五十石,够发半个月军饷了。”
“安邑登记了三百户,找到失踪人口二十七个。”
“河津的粮仓补了新粮,够支撑到秋收。”
张颌听着汇报,指尖在地图上轻轻敲击:“春耕的种子备齐了吗?安邑和蒲坂是产粮区,耽误不得。”
“备齐了,从降兵的军械库里找到不少,都是以前楚军抢的,现在正好还给百姓。”
“城墙呢?”
“陕城的城墙修了三成,工匠说再有一个月就能完工。”
张颌点头,推开窗,陕城的夜色里,家家户户都亮着灯,不像刚破城时那般漆黑一片。“告诉百姓,只要好好种地、守规矩,天策军就保他们安稳。”他转身时,烛火在他脸上投下坚毅的光影,“这五城,不只是据点,是咱们的家。”
夜风吹进窗,带着泥土的气息。远处的军营里,传来士兵们的鼾声,踏实而安稳。文书们收拾着卷宗,墨迹未干的政令上,“安民”“兴农”“固防”的字样,在烛火下闪着光,像是在为这片新接管的土地,写下第一笔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