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巅的雪还未化尽,林风与苏清寒并肩走在下山的石阶上。阳光穿透云层,在雪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像极了第九世庆典上,那些从贡品中飘出的星辰碎片。苏清寒的指尖偶尔会拂过崖边的冰棱,每一次触碰,都有细小的冰晶化作青光消散——那是她重塑神格后,净世之力自然外溢的征兆。
“你说,张叔的孙子会不会已经能跑了?”林风的声音带着笑意,守盏纹在手腕上轻轻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期待。第九世在落霞镇时,张叔抱着襁褓里的孙子,说要让孩子认他们做干爹干娘,那时他只顾着应付前来道贺的修士,连孩子的脸都没看清。
苏清寒刚要回答,脚下的石阶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两人同时驻足,只见远处的云海如同沸腾的开水,翻涌着冲向天际,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被暗紫色的云层覆盖,三界交界处的灵气光带像被狂风撕扯的绸缎,发出刺耳的嗡鸣。
“怎么回事?”苏清寒抬手按向眉心,净世纹的青光瞬间扩散,试图探查异动的源头。可她的神念刚延伸出百丈,就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弹回,胸口泛起一阵闷痛。
林风的守盏纹此刻烫得惊人,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三界各处的灵力都在暴走——凡界的山脉在震颤,修真界的灵脉在逆流,青冥境的殿宇在发光。更让人心惊的是,无数细碎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萤火虫,从三界众生的眉心飘出,在空中胡乱飞舞。
“是第十世盏魂碎裂引发的连锁反应。”林风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抓住苏清寒的手,两人的力量再次交织成屏障,挡住那些失控的记忆碎片,“我们打破了宿命的束缚,却也让众生的因果线失去了锚点。”
话音未落,山下传来成片的哭喊声。两人低头望去,只见凡界的城镇里,无数人捂着脑袋跪倒在地,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对着空气大喊“阿爹”“阿娘”,显然是觉醒了前世的记忆。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突然扔掉担子,疯疯癫癫地冲向城墙,嘴里喊着“我是大将军!我要去打仗!”,结果被守城的士兵拦下,当场厮打起来。
“记忆的洪流冲垮了他们的神智。”苏清寒的声音带着凝重,她指尖凝聚起一道青光,朝着最近的城镇飞去,试图安抚那些失控的凡人。可青光刚落地,就被更狂暴的记忆碎片冲散,一个觉醒了修士记忆的农夫,竟抬手放出一道火球,点燃了旁边的粮仓。
“不对。”林风突然皱眉,守盏纹的感知让他捕捉到一丝异样,“这些记忆碎片里,混杂着不属于他们的怨力。”他指向空中那些发着红光的碎片,“你看,那是魔尊的气息,还有……旧天道的残念。”
就在此时,暗紫色的云层中传来一阵狂笑,旧天道的虚影再次浮现,只是这次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凝聚成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老者,面容与当年在天道阁对峙时一模一样。“林风!苏清寒!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想要的‘自由轮回’!”老者的声音带着扭曲的愉悦,“凡人承受不住前世的记忆,修士被过往的执念吞噬,三界很快就会大乱!”
他抬手一挥,那些发着红光的记忆碎片突然加速,涌入凡人与修士的眉心。原本只是哭闹的人群,瞬间变得狂暴起来——觉醒了被害记忆的凡人,拿起锄头砍向邻居;被前世仇恨裹挟的修士,拔剑指向昔日同门;甚至有青冥境的低阶仙官,因记起被旧天道惩罚的过往,转而攻击同伴。
“是你在操控这一切!”苏清寒的净世之力暴涨,青金色的神格光芒刺破云层,“你利用第十世盏魂碎裂的契机,释放了封印在归墟的怨力,混入众生的记忆碎片!”
“是又如何?”旧天道的虚影冷笑,“你们以为封印了我就万事大吉?可笑!我早已将一缕残魂注入归墟的怨力之中,就等你们打破宿命的这一刻!”他的声音突然拔高,传遍三界,“凡人们!修士们!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新天道带给你们的‘自由’!是他们,让你们记起痛苦,记起仇恨!跟着我,我能帮你们抹去这些记忆,回到从前安稳的日子!”
不少人停下了厮打,茫然地看向空中的虚影。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哭喊道:“真的能抹去记忆吗?我不想记起前世被丈夫抛弃的事……”一个断了手臂的修士也嘶吼道:“我宁愿忘了被同门背叛的过往!”
“可以!只要你们拥护我重掌天道!”旧天道的虚影张开双臂,玄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我会重建秩序,让三界回归正轨!那些痛苦的记忆,不该存在于世!”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动摇,甚至有人朝着虚影跪拜起来,山呼“旧天道万安”。苏清寒的脸色越发苍白,她的神格之力虽然能净化怨力,却无法强行抹去众生的记忆——那是对“自由轮回”的背叛。
“他在偷换概念。”林风的声音沉稳,他握住苏清寒的手,守盏纹的金光与她的青光再次交织,形成一道巨大的光罩,将周围失控的人群护在其中,“他说要抹去痛苦的记忆,可没有痛苦,哪来成长?没有遗憾,哪来珍惜?”
他转头看向苏清寒,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第六世在山神庙,你说‘记忆是锚,能让我们在轮回中找到方向’。现在,我们要让三界众生明白这个道理。”
苏清寒点头,青金色的神格之力与守盏之力融合,化作一道光柱直冲天际,将暗紫色的云层撕开一道裂口。阳光重新洒落,那些狂暴的记忆碎片在阳光下微微收敛,不再那么刺眼。
“三界众生听着!”林风的声音借助灵力传遍三界,守盏纹的金光随着他的话语,在每个人的识海中轻轻震颤,“痛苦的记忆不是枷锁,是让我们学会守护的警钟;仇恨的过往不是深渊,是让我们懂得珍惜的镜子!旧天道想抹去你们的记忆,不是为了保护你们,是为了让你们永远做被宿命操控的傀儡!”
“我们不会强行干涉你们的选择。”苏清寒的声音紧随其后,净世之力化作细雨,滋润着每个人的识海,“想忘记的,自会在时间中释怀;想记住的,自会在轮回中找到意义。这才是真正的自由——不是没有痛苦,是有选择面对痛苦的权利。”
光柱中的人们渐渐平静下来,一个觉醒了前世是孤儿记忆的孩童,不再哭闹,而是伸手牵住了旁边同样孤苦的小女孩;一个记起被挚友背叛的修士,放下了手中的剑,喃喃道“或许当年,他也有苦衷”。
旧天道的虚影怒吼起来:“冥顽不灵!那就让你们尝尝记忆洪流的厉害!”他猛地沉入暗紫色的云层,三界的灵力再次暴走,这次的狂暴程度,远超之前。
林风与苏清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他们同时升空,守盏之力与净世之力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笼罩住整个三界。
“清寒,准备好了吗?”林风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极了每次并肩作战前的那句问话。
“嗯。”苏清寒点头,青金色的光晕在她周身流转,“这次,我们一起扛。”
太极图开始缓缓旋转,将狂暴的灵力与失控的记忆碎片纳入其中,一点点梳理、净化。暗紫色的云层在太极图的光芒下渐渐消散,露出后面澄澈的天空。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在太极图的边缘,一缕极淡的黑气悄然溜走,钻进了一个跪在地上、觉醒了刽子手记忆的凡人眉心。那凡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属于他的凶光,朝着最近的城镇跑去。
新生的劫难,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