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地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孙老四和他那几个同伴在林默那无声却致命的注视下,如同被冻僵的鹌鹑,连大气都不敢喘,先前的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苏冉知道,仅仅依靠林默的威慑,只能压服一时,无法真正收服人心,甚至可能埋下更深的怨恨。她必须趁此机会,彻底确立规则的权威,并将这股可能的力量,引导向正确的方向。
她没有再看面如土色的孙老四几人,而是将目光投向所有沉默观望的幸存者,声音清晰而沉稳地响起,打破了死寂:
“诸位都看到了,也听到了。”
“末世艰难,生存不易。每个人都有挣扎求生的权利,但也必须遵守共同的准则。我们聚集在这里,不是为了重复末世前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而是为了抱团取暖,为了给老人、孩子,给我们自己,留下一线文明的微光,留下一份‘人’的尊严!”
她的声音并不激昂,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寂静的荒野中回荡。
“武力,是用来对抗丧尸、对抗外敌、守护家园的,绝不是用来对内争抢、欺凌弱小的倚仗!”苏冉的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思索或依旧不安的脸庞,“今天,我们可以因为谁拳头硬就多分一口粮食,明天,是不是就可以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那样的我们,与外面那些行尸走肉,与那些肆意掠夺的暴徒,又有什么区别?”
一番话,说得许多人低下了头。尤其是原本工厂的老成员,脸上露出了认同和坚定之色。他们经历过苏冉和林默带来的相对安定,更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秩序。
孙老四几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要反驳,却慑于身旁那道冰冷的目光,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
“规矩,既然定了,就要执行。”苏冉语气转为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周姨,继续按既定方案分发物资。赵队长!”
“在!”赵铁柱立刻挺身上前。
“从今日起,正式组建‘护卫队’。所有具备战斗能力的青壮年,经你考核后,均可加入。护卫队成员,承担巡逻、警戒、作战等职责,其物资配给,在基础份额上,按贡献额外上浮一成,作为风险和付出的补偿。”
这个决定,既明确了责任与回报,也给了像孙老四这样崇尚武力的人一个正式的、受约束的出路,而非让他们游离在体系之外,成为隐患。
赵铁柱眼睛一亮,大声应道:“是!苏首领!”
苏冉最后将目光落在脸色变幻不定的孙老四身上,语气放缓,却带着最后的警告:“孙先生,你们几人若愿意遵守规矩,加入护卫队,凭本事获取应得之物,我们欢迎。若不愿,现在便可自行离开,我赠你们三日口粮,从此两不相干。”
是留下受约束但相对安全,还是离开面对完全未知的危险?
孙老四脸上肌肉抽搐,内心剧烈挣扎。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如同冰山般的林默,那股冰冷的压迫感依旧萦绕不散。再看看周围那些虽然沉默但眼神逐渐坚定的老队员,以及苏冉那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他最终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道:
“我……我们留下,愿意加入护卫队,遵守规矩。”
他身后的几人也连忙跟着点头,再无半点之前的嚣张。
“很好。”苏冉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一场潜在的分裂危机,暂时被化解。物资分发工作得以继续,虽然气氛依旧有些沉闷,但那种剑拔弩张的对抗感已经消失。
林默自始至终没有再说一句话。当苏冉处理完一切,看向他时,他眼中那片冰冷的漠然似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淡的、类似于…观察和学习的神情。他仿佛在理解苏冉处理问题的方式,理解她口中的“规矩”和“秩序”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再用力量去直接碾压,而是在苏冉需要的时候,提供了最关键的威慑,然后沉默地退回到她的身后,将舞台完全交给她。
这种微妙的变化,让苏冉心中微微一动。他似乎……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休整结束后,队伍再次启程。这一次,队伍的氛围明显不同了。
赵铁柱开始雷厉风行地着手组建护卫队,孙老四几人被编入其中,暂时由老队员带领和看管。明确的职责和额外的配给方案,让许多有能力战斗的人看到了希望和公平,积极性被调动起来。
而苏冉的威望,经过这次事件,无形中又提升了一层。她不仅拥有林默这把最强的“剑”,更展现出了足以驾驭这把剑、并以此维系整个团队秩序的智慧和魄力。
人们看向她的目光,除了依赖,更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信服。
林默依旧走在队伍的最后方,沉默地履行着他“守护者”的职责。但这一次,当他偶尔抬眼望向走在队伍前方,正与赵铁柱低声商议着什么的苏冉时,那双深邃的黑眸里,似乎少了一丝纯粹的迷茫,多了一点难以言喻的……专注。
他在看着她如何引领这些人,如何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试图建立起一种不同于实验室冰冷法则、也不同于末世赤裸丛林的新秩序。
这条迁徙之路,依旧漫长而危险。但队伍内部,一颗名为“规矩”和“认同”的种子,已经在血腥与冲突的土壤中,被强行种下,并开始艰难地萌芽。
苏冉知道,未来的挑战只会更多,但她握着地图的手,却比之前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