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的风,如刀割面。
陆昭与苏清颜立于一处高岗之上,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岭。那里,便是鹰愁关的所在。鹰愁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是镇北王连接漠北与中原的咽喉要道,囤积着重兵与粮草。
“秦师公说,此关若不能奇袭,强攻便是送死。”陆昭迎着寒风,声音不大,却透着股决然,“清颜,你的‘观气’之术,可探出几日之内会有大雪?”
苏清颜点点头,神情肃穆。这几日,她每日登高观察天象,早已胸有成竹。她指着天边一朵铅灰色的云:“昭哥,你看那云,色如浓墨,边缘却泛着青灰。这是‘蓄势’之相,不出三日,必有暴雪。”
“暴雪?”陆昭眼中精光一闪,“就是它了。”
二人返回军营,秦怀远早已备好一壶热酒。听罢陆昭的计划,这位老将军抚掌大笑:“好!陆小子,你这脑子,比你师父当年还灵光!”
他的计划,正建立在大雪之上。鹰愁关守军素来轻视关南的崎岖山路,认为那是一条绝路。但秦怀远年轻时曾亲自勘探过,知道有一条被积雪常年覆盖的狭长隘口,仅容一人通过,直通鹰愁关后山。
“那隘口,名为‘一线天’。”秦怀远用树枝在沙盘上划出一条细线,“平日里,连羊都难走。一旦大雪封山,积雪会掩盖大部分痕迹,但路径尚在。只是风雪太大,寻常人根本无法前行。”
“所以我们才要等这场暴雪。”陆昭接话,“雪越大,守军的防备越是松懈。而我们,正好利用风雪的掩护,从一线天摸上去。”
“可一线天狭窄,一次只能过一人。我们带多少人上去?”秦怀远问道。
陆昭看向苏清颜:“清颜能在暴风雪中分辨方向,由她带队,最多可带五十名精锐死士。我们的目标,不是攻占关门,而是毁掉他们的了望塔和烽火台。一旦鹰愁关失去眼睛,我军主力便可趁机从正面猛攻。”
“妙!”秦怀远一拍大腿,“断其耳目,乱其军心!就这么办!”
两日后的深夜,暴雪如期而至。
鹅毛般的雪片从天而降,砸在脸上生疼,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
“走!”
陆昭一马当先,带着苏清颜和五十名精选的死士,悄然离开了军营。他们身上的白衣被雪覆盖,与天地融为一体,成了最好的伪装。
队伍没有走官道,而是直接切入荒野,向着那条传说中的一线天进发。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不足三尺。苏清颜走在最前,时而停下,俯身触摸地面的积雪,时而抬头望向漫天风雪,凭借着对气流和地势的记忆,指引着方向。
“跟上!”她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飘忽,却异常坚定。
死士们皆屏住呼吸,凭借高超的雪地潜行技巧,亦步亦趋。陆昭走在队伍中间,青骓剑虽断,但剑柄在腰间,时刻不离。他知道,此行若是失败,不仅他们性命不保,整个北疆的战局都会陷入被动。
不知走了多久,风雪中传来苏清颜的低呼:“到了。”
众人抬头,只见前方出现了一道几乎被雪填满的狭窄裂缝,两侧是陡峭的冰崖。这便是“一线天”。
苏清颜率先钻了进去。陆昭紧随其后,冰冷的岩壁刮得他脸颊生疼。队伍像一条无声的蛇,缓缓在雪下穿行。不知过了多久,一线天的尽头出现了一丝微光。
那是鹰愁关后山上的篝火。
他们已经成功潜入了敌人的心脏地带。
后山之上,狂风呼啸。
苏清颜带着陆昭,登上了最高的一块巨石。放眼望去,鹰愁关全貌尽收眼底。关墙高耸,旌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而在关墙之后,一座高耸的了望塔矗立在山巅,塔上火光熊熊,映照着四周的黑暗。
“那就是他们的中枢。”苏清颜指着了望塔,“只要毁了它,关内便会乱成一锅粥。”
陆昭眯起眼睛,观察着塔楼的构造和周围的守卫:“守卫换防的间隙是半炷香。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火药包,正是上次在午门所用的改良版。威力不大,但足以引发塔楼坍塌。
“我去。”陆昭将火药包绑在腰间。
“不行!”苏清颜立刻反对,“我和你一起去。我熟悉机关,可以帮你引开守卫。”
陆昭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二人借着岩石的阴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着了望塔摸去。
一场决定北疆命运的刺杀,即将在风雪之夜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