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愁关后山,了望塔。
风雪更急了,仿佛要将人的魂魄都冻结在半空。陆昭与苏清颜贴着塔楼的阴影,如两只壁虎,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塔壁光滑,积雪湿滑,每一步都暗藏凶险。
“咔哒。”
一声轻微的踩踏声。陆昭猛地转头,只见苏清颜脚下的一块碎冰滑落,坠入深不见底的雪渊,消失不见。
“别动。”陆昭低声道,伸手将她拉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口。他能感到她身体的轻微颤抖,并非因为寒冷,而是紧张。
苏清颜定了定神,从怀中取出一小袋粉末,指尖一弹,几不可闻的粉末随风飘散,落在下方守卫的岗哨旁。那是西域迷香,无色无味,足以让守卫在片刻后昏昏欲睡。
二人继续向上。塔楼共有三层,最顶层便是燃放烽火之处。守卫换防的间隙即将到来。
终于,他们抵达了塔楼的窗口。陆昭探头望去,两名守卫正围着火盆打盹,他们的佩刀就挂在窗边的架子上。
“我先下去。”陆昭压低声音。
他如狸猫般从窗口翻入,落地无声。苏清颜紧随其后。就在此时,一名守卫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声呓语。
陆昭眼神一凛,闪电般出手,捂住他的嘴,同时青骓剑柄重重敲在他的后颈。守卫闷哼一声,软软倒地。另一名守卫毫无所觉,仍在沉睡。
苏清颜迅速解下两人的佩刀,用刀鞘堵住他们的嘴。
“走!”陆昭指向通往顶层的楼梯。
楼梯狭窄陡峭,二人贴着墙壁,一步步向上挪动。越往上,风声越尖利,仿佛随时会有人从上面扑下来。
顶层到了。
塔楼中心,一根巨大的木柱支撑着穹顶,柱旁堆满了柴薪和引火之物。而那根挂着烽火台的横木,正静静地悬在头顶。
“就是现在!”陆昭低喝。
他将火药包挂在主梁与横木的连接处,这是整个塔楼结构最脆弱的地方。只要这里被毁,整座塔楼都会坍塌。
苏清颜则迅速检查了烽火台下的火药引信。只要陆昭得手,她会立刻点燃,引发最大程度的混乱。
就在陆昭准备点燃火药引线的一刹那——
“嗖!嗖!嗖!”
三枚透骨钉从塔楼的小窗中激射而来,直取陆昭的后心!
陆昭头也未回,反手抽出腰间剑柄,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向后一撩。剑柄精准地磕飞了第一枚钉子,第二枚也被他拧身躲过。但第三枚,角度刁钻,擦着他的肋骨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谁?!”
塔楼外,风雪中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
“拓跋宏!”苏清颜脸色一变,“是雪狼骑的统领!”
话音未落,塔楼的木门被猛地踹开。一道白色身影逆风闯入,手中一柄长刀在风雪中划出森然的弧线。来人身披白裘,脸上覆着冰雕面具,只露出一双狼一般的眼睛。
正是镇北王麾下第一猛将,拓跋宏!
“陆昭,你坏了王爷的好事!”拓跋宏声音沙哑,长刀直劈而下!
陆昭将苏清颜向后一推,青骓剑柄全力格挡。“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陆昭只觉虎口剧震,整个人被震得连退三步。
好霸道的刀法!
拓跋宏一击不中,毫不停歇,刀势连绵不绝,如狂风卷雪,将陆昭所有的退路尽数封死。他的刀法大开大合,却又精准狠辣,显然是顶尖高手。
陆昭边战边退,目光却始终不离那即将点燃的引线。他知道,今日若不能毁了这了望塔,北疆战局将再无胜算。
“清颜,引线!”
苏清颜会意,冒着被刀风扫中的危险,猛地扑向柴薪堆,掏出火折子。
“找死!”拓跋宏怒吼,舍了陆昭,转身一刀劈向苏清颜!
陆昭目眦欲裂,弃了与拓跋宏缠斗,合身扑上,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刀!
“噗!”
刀锋深深刺入陆昭的左肩,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昭哥!”苏清颜惊呼,手中火折子已然点燃了引线。
拓跋宏一惊,急忙抽刀。陆昭借势向前一扑,带着刀锋,狠狠撞在拓跋宏的胸口。拓跋宏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塌了半面墙壁。
而陆昭,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引线已经点燃,火苗正沿着柴薪,向着塔楼核心蔓延。
“走!”陆昭对着苏清颜嘶吼。
苏清颜拉起他,二人从破损的墙壁处冲出,向山下狂奔。
身后,传来拓跋宏愤怒的咆哮,以及塔楼结构崩塌的恐怖声响。
轰隆——!
一声巨响,鹰愁关的烽火台,这座敌人耳目,轰然倒塌,激起漫天雪浪。关内,顿时警报声、哭喊声、混乱的兵戈声,响成一片。
陆昭与苏清颜跌跌撞撞地冲入风雪,身后是冲天的火光与一个陷入混乱的鹰愁关。陆昭的左肩血流不止,但他却笑了。
他知道,北疆的战局,从这一刻起,被彻底扭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