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军的营地在终南山北麓的缓坡上,雪幕里像头蛰伏的黑熊。
陆昭踩着没膝的雪走近辕门,玄甲在雪光下泛着冷铁的腥气。苏清颜替他拢了拢斗篷,指尖触到他肩头未愈的箭伤,低声道:“莫要急,慢慢说。”
守营的校尉横枪拦住:“虎符在此,可有令旗?”
陆昭解下左臂的玄色披风,露出绑着的半块虎符:“见符如见帅。”
校尉瞳孔微缩。玄甲军自先皇起便只认虎符与帅旗,这半块虎符虽不完整,却与他怀中珍藏的另一半严丝合缝——当年老帅临终前,曾将完整的虎符一分为二,交予陆昭的父亲与自己。
“带进去。”校尉挥退左右,亲自掀开帐帘。
中军帐内炭火烧得正旺,白发老者正就着火盆烤箭簇。他左眉骨有道狰狞刀疤,正是玄甲军现任统领周铁鹰。
“末将陆昭,求见周统领。”陆昭单膝跪地,虎符与铜匣一并托于掌心。
周铁鹰头也未抬:“虎符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父亲十年前便战死漠北,你是谁?”
陆昭喉间发紧。他从未见过生父,只听师父说过,父亲是为护玄甲军粮草死于西夏伏击。此刻却只能硬着头皮:“晚辈乃杨不疑关门弟子,奉师命送虎符与……”
“杨不疑?”周铁鹰突然抬头,目光如刀,“二十年前他替先帅挡了西夏刺客的毒针,自己却中了蛊……原来你还活着。”
陆昭猛地抬头。师父临终前只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却不想与玄甲军有这层渊源。
苏清颜适时上前,打开铜匣取出染血帛书:“周统领,这是当年先皇暴毙前收到的密信,落款是西夏狼主。太子生母阿依娜,正是西夏派来的细作。”
周铁鹰的手指在帛书上微微发抖。他想起三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小兵时,曾随先帅在漠北截获过类似的密信——那时先帅说,若有天太子继位,玄甲军必要保大梁江山。
“虎符在此,帛书在此。”陆昭声音发颤,“太子已派无影堂追杀我二人,若再不动手,他调玄甲军入京勤王之日,便是大梁倾覆之时!”
帐外突然传来箭簇破空的锐响。
“保护统领!”帐外亲卫高喊。
周铁鹰抄起案上铁胎弓,一箭射穿帐帘。月光下,三名黑衣杀手倒在地上,每人咽喉都插着支玄铁箭——正是玄甲军的“透骨钉”。
“清理营帐。”周铁鹰抹了把脸上的雪水,将虎符按在案上,“陆昭,我给你三千轻骑。明日寅时,随我杀向长安。”
长安城,东宫。
太子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玄甲军动向不明?陆昭那小贼还活着?”他一脚踹翻案几,青铜烛台滚落在地,“去传王奂,让他带金吾卫围了玄甲军大营!我就不信,周铁鹰敢反!”
玄甲军营外,雪更深了。
陆昭站在辕门前,望着营内星星点点的火把。苏清颜递来一件厚斗篷:“周统领说,子时出发,绕到长安西市,截断太子的粮道。”
“粮道?”
“西市是长安最大的粮商聚集地。”苏清颜指着远处隐约的城郭,“太子要调玄甲军,必得先控住粮草。周统领选这条路,是要断他的根基。”
陆昭握紧腰间“孤鸿”剑:“师父曾说,剑要护的是天下,不是某个人。”
远处传来马蹄声,周铁鹰裹着玄色大氅走来:“出发!”
三千玄甲军如黑色洪流,踏碎营前积雪。陆昭与苏清颜并辔而行,虎符在陆昭掌心发烫,像团烧不尽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