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浸透骨髓,肩胛处的伤口随着每一次呼吸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苏喆靠在茂密的芦苇丛中,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失血和寒冷而微微发紫。暮色四合,河岸边的光线迅速黯淡下去,远处的官道隐约传来马蹄声和衙役呼喝声——大理寺的人,或者说,明面上的人,终于赶到了“事发地点”。
苏喆屏住呼吸,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洞察微尘】的天赋让他能清晰地捕捉到远处传来的每一丝声响:衙役们惊慌的议论、兵刃划破芦苇的簌簌声、以及……几句压得极低的、不属于官府的对话片段。
“……确认中箭落水……”
“……水流湍急,恐难生还……”
“……回去禀报,‘钉子’已拔除。”
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风吹散。苏喆眼中寒光一闪。果然,袭击者与官府内部的某些人有所勾结。“钉子已拔除”,看来对方确实相信了他已死。
这很好。
他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失血和低温正在不断剥夺他的体力和意识。他撕下身上湿透的、带有官服特征的外袍,只留下一身深色的中衣。又从岸边捞起一些河底的黑泥,胡乱地涂抹在脸上和身上,掩盖住过于苍白的肤色和可能存在的血迹,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落魄的流浪汉或水鬼。
做完这些简单的伪装,他辨认了一下方向。不能回城,京城此刻必然已因为他“遇袭身亡”而暗流汹涌,各处关口盘查只会更严。他需要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处理伤口,并从长计议。
他的目标,锁定了城南。那里鱼龙混杂,多有废弃的宅院、荒僻的祠庙,是藏身的理想之地。更重要的是,根据他之前查阅的卷宗和暗中了解,张贵生前的一些不见光的产业,以及那个南疆商队“乌索”最初落脚的区域,都在城南一带。
或许,能在那里找到被大火掩盖之外的线索。
忍着剧痛和虚弱,苏喆借着夜色和芦苇的掩护,沿着河岸向下游蹒跚而行。他避开官道,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和荒滩。【洞察微尘】的能力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让他能提前感知到前方的地形变化、甚至是一些小型野兽的踪迹,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多时辰后,他终于抵达城南外围。在一处荒废多年的河伯祠后墙,他找到了一个被杂草掩盖的狗洞,勉强钻了进去。
祠内蛛网密布,神像坍塌,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霉烂的气味。但对苏喆而言,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他找到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背靠墙壁坐下,开始处理肩头的伤口。金疮药效果不错,血已经基本止住,但伤口很深,需要缝合。他没有专业的工具,只能咬紧牙关,利用随身携带的(同样是顺自徐嵩)细韧鱼肠线和一根磨尖的银簪,凭借对肌肉结构的精确了解,进行了一次没有麻药的自我缝合。
剧烈的疼痛让他冷汗直流,几乎虚脱。但完成后,他感觉好多了,至少伤口不再有崩裂的风险。
他靠在墙上,喘息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侥幸未被河水浸透的小包。里面是他假死前,从证物中偷偷分出的微量蓝色粉末、那片沾染奇异朱砂的碎屑,以及一点从火灾现场找到的、带有硫磺味的南疆皮革。
这些,是他现在唯一的实物线索。
他首先拿起那片朱砂碎屑,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端详。【洞察微尘】的能力让他能看清那朱砂中极其细微的、闪烁着的晶体结构。这绝非天然朱砂,更像是……某种人工合成的产物,里面掺杂了别的东西。
他尝试着将一点点蓝色粉末,与朱砂碎屑轻轻摩擦。
没有任何反应。
他皱了皱眉。难道他的推测错了?这两种物质并非反应物?
他不甘心,又拿起那点南疆皮革,嗅着那淡淡的硫磺味。硫磺……通常是作为催化剂……
一个念头闪过。他小心翼翼地用银簪刮下一点点皮革上沾染的、带有硫磺气的物质,然后将其与微量的蓝色粉末、朱砂碎屑混合在一起。
依旧没有明显变化。
是缺少反应条件?水?还是……能量?
他回忆着系统底层数据中提到的“残骸反应”。既然是“残骸”,是否意味着它本身蕴含着某种能量?或者需要外部能量激发?
他犹豫了一下,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薄的精神力——如同发丝般纤细——注入到那混合物中。
就在精神力接触混合物的瞬间!
“嗤——”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不可闻的异响。那混合物突然冒起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烟雾,并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金属腥气的刺鼻味道!同时,混合物本身迅速变得焦黑,仿佛被瞬间高温灼烧!
苏喆猛地收回精神力,心脏狂跳!
成功了!这蓝色毒物,根本不是什么南疆奇毒,而是一种需要特定催化剂(南疆皮革上的硫磺物质?)和能量(他的精神力模拟了某种条件?)才能激发的……化学或能量反应产物!那奇异朱砂,恐怕是稳定剂或者反应物之一!
而“方舟残骸”,很可能就是指这种超越了此界科技水平的、蕴含着特殊能量或物质的源头!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剩余的证物小心收好。这个发现至关重要,它不仅证实了他的猜测,更指明了调查方向——他需要找到这种特殊能量或物质的来源,找到所谓的“方舟残骸”!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祠庙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声的脚步声。不止一人,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谨慎。
不是衙役。衙役搜查不会如此鬼祟。
是那些杀手?他们还不放心,在沿河搜寻他的“尸体”,甚至扩大了搜索范围?
苏喆立刻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墙壁阴影,如同融入了黑暗。肩头的伤口因为紧张而再次隐隐作痛。
脚步声在祠庙外围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观察。然后,祠庙那扇破烂的木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冰冷的、审视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扫了进来。
苏喆握紧了手中的银簪,眼神锐利如刀。
假死脱身,只是开始。这暗夜下的猎杀与反猎杀,此刻,才真正进入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