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河伯祠内,空气凝固如铁。那道从门缝间透出的冰冷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缓缓扫过布满蛛网与灰尘的每一个角落。
苏喆蜷缩在神坛下方的阴影里,身体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呼吸近乎停滞。肩胛处的伤口因肌肉紧绷而传来阵阵刺痛,但他此刻全然不顾,所有感官都提升至巅峰。【洞察微尘】的天赋让他能清晰地“听”到门外两人极轻微的心跳与呼吸声,一个沉稳绵长,一个略显急促。
不是普通的杀手,至少其中一人是内家高手。
那目光在祠内逡巡片刻,最终落在苏喆刚才停留的角落——那里还残留着他处理伤口时滴落的些许水渍和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里面有动静。”一个沙哑的声音低语,带着一丝不确定。
“进去看看。”另一个声音更为冷硬,不容置疑。
破旧的木门被完全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入祠内,动作敏捷如狸猫。他们都穿着紧身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苏喆屏住呼吸,计算着他们的视线角度和步伐。他所在的神坛下方空间狭小,堆积着腐朽的供桌碎片和杂物,是视野的盲区,但也意味着一旦被发现,将无处可逃。
两名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一人持短刃警戒门口,另一人则开始仔细搜查祠内。他的目光扫过地面,很快便锁定了那滩水渍和血迹。他蹲下身,用手指沾起一点尚未干透的血迹捻了捻,又凑近闻了闻。
“新鲜的血,人刚离开不久,或者……还藏着。”他低声道,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开始更仔细地审视祠内的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
苏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对方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神坛下方。
就在那黑衣人即将靠近神坛的瞬间,苏喆动了!
他没有选择硬拼,以他此刻受伤的状态,对付两个精锐杀手胜算极低。他手腕一抖,那枚磨尖的银簪如同毒蛇出洞,并非射向黑衣人,而是射向了祠堂另一侧角落,一个半塌的、堆满瓦砾的偏殿入口!
“咻!”
银簪破空,精准地打在了一块松动的瓦片上。
“哗啦——”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祠庙内格外清晰。
“在那边!”门口警戒的黑衣人低喝一声,立刻持刃扑向偏殿方向。
搜查的黑衣人也瞬间被声响吸引,身体微侧,目光投向那边。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苏喆如同鬼魅般从神坛下窜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目标直指那名因分神而侧面暴露给他的搜查者!他手中没有兵器,只有紧握的拳头,指缝间夹着那枚从证物中分出的、坚硬的蓝色硬块!
他将全身的力量,连同肩头伤口被牵动的剧痛所激发的狠厉,尽数灌注于这一击之中。拳头避开对方后心的要害,而是狠狠砸向其颈侧的大动脉!
“呃!”
那黑衣人根本没想到目标会从自己眼皮底下、从完全相反的方向发起攻击!颈侧遭到重击,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苏喆一击得手,毫不停留,顺手捞起对方掉落的短刃,身体如同游鱼般向祠庙后方一个他早已观察好的、被烂木板半封住的破窗撞去!
“砰!”木屑纷飞。
“站住!”扑向偏殿的黑衣人听到动静,惊觉上当,怒吼着返身追来。
但苏喆已然撞破窗户,滚入祠庙后方的杂草丛中。他顾不上浑身被碎木划出的伤口,爬起来便向着城南更深处、巷道更复杂的区域发足狂奔。
身后传来黑衣人愤怒的追赶声和呼哨声,显然是在召唤同伴。
苏喆凭借着【洞察微尘】对地形的精准记忆和对身后脚步声的清晰判断,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他专挑狭窄、肮脏、岔路极多的路线,利用堆放的垃圾、晾晒的衣物、甚至偶尔惊起的野狗来干扰追兵。
他的速度并不算最快,但每一次转向、每一次隐匿都恰到好处,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渐渐地,身后的追赶声变得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
他躲进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堆满泔水桶的死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内衫,与血水、泥污混在一起,狼狈不堪。肩头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带来一阵阵眩晕。
但他顾不上这些,摊开手掌,看着那枚在刚才搏斗中,因紧握而甚至嵌入手掌皮肉的蓝色硬块。
就在他刚才将精神力注入混合物,激发那奇异反应的瞬间,以及后来亡命奔逃时,他隐约感觉到,这枚蓝色硬块似乎与城南的某个方向,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共鸣?
就像指南针指向磁极!
难道……这硬块能感应到“方舟残骸”的位置?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暂时压过了身体的痛苦和疲惫。
他仔细感受着那丝微弱的共鸣感,试图辨别方向。共鸣感很模糊,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但他凭借强大的精神力和专注力,勉强捕捉到了一个大致的指向——是城南更深处,靠近旧码头和废弃工坊的一片区域。
那里,正是张贵名下几处不为人知的仓库所在地,也是乌索商队最初活动频繁的区域!
一切的线索,似乎都在向那个地方汇聚。
苏喆撕下衣襟,重新包扎了一下肩头和手掌的伤口。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他看了一眼手中那枚仿佛蕴藏着无尽秘密的蓝色硬块。
“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指引向何处。”
他深吸一口满是污浊之气的空气,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再次融入了无边的黑暗,向着那共鸣感传来的方向,坚定地潜行而去。